准备代笔的那个,也一行字也没有,越是急头脑里边越是混沌一片。
妍盈泡了一杯茶端过来,浅浅一笑:“万岁爷方才让人过来说,今天晚上还到咱们梧月苑来,容主儿还是别写这个了。”
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墨痕,今晚又来?
真的害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心里烦乱,把笔搁置在一边,却听到布泰答应温婉的笑声,从外边传来。
错承恩宠夜专夜
谁说秀色可餐,有时候,美丽的面孔、悦耳的声音也会令人生厌。
布泰答应的笑声,如山间潺潺流水,叮咚清越,只是我真的不想听到。
笑语盈盈,布泰答应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进来,清宫的旗装并不像电视剧集里边演得那样,贴身紧致,能穿成曲线玲珑的凹凸曼来,而是直装下来,用流畅端庄的直线和斜线,包裹住令人想入非非的躯身,在用料、刺绣和活计上边费尽心思,争奇斗艳,连只能穿指定颜色和服饰的宫女,也会在衣领、袖口和裤腿上绣着花样来。
清宫里边的姑姑大多很爱漂亮,针线女红颇为上乘,布泰本是管事姑姑出身,故而旗装上的绣活更加鲜亮,衬着她玉面樱唇和眼眸中的得意,很有几分活色生香的韵味。
没名没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见了她,恭恭敬敬地上前叩头:“奴婢见过泰主儿,泰主儿吉祥。”
布泰答应笑眉笑眼地吩咐身边的宫女:“快点儿扶容姑娘起来,这么重的礼,布泰怎么担得起。”
一丝酸溜溜的味道,半掩半藏在她如花笑靥里,我装作不知,让妍盈沏茶过来,布泰答应也不客气,稳稳当当地做到上首,身子微微向后倾着,让腹部显得隆起些。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晓得她安得什么心,只是表面上的礼数却不能亏却,要是笨到自己去讨眼前亏来吃,才是不智之举。
让脸上的笑容更谦卑和柔,半垂着目光:“泰主儿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叫奴婢过去伺候就好,您的身子,现在不能劳累,怎么亲自过来,实在让奴婢惶恐。”
听我的话说得平和,没有一丝火气,布泰答应一手托着腰,缓缓站起来,踩着厚厚的花盆底儿,风摆杨柳地走到我面前,十分优雅地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脸腮,用力地一拧,那手劲儿和老虎钳子差不多,脸上却眉开眼笑,很是亲热地样子:“哎呀,听听,这张小嘴儿,就是灵巧,话都说到人心窝儿里边去了,不怪乎招人疼。”
那个疼字,说得一语双关,她笑得更加温婉,我痛得眼中泛泪,却没有理由躲闪,浅浅泪光中,视线模糊,看到她眼眸深处那丝丝咬牙切齿的恨意,翻腾滚动。
此时妍盈正好沏好了茶,见到如此情形,不动声色地过来,双手奉茶:“泰主儿请用茶。”
松开手,布泰答应接过茶去,我忙向后退了一步,防备她一不小心,会把一盏热茶都泼到我身上,这样的意外,很有可能在布泰答应身上出现。
使尽吃奶力气拧了我一把的布泰答应,心情仿佛也随着明媚起来,悠然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贵妃娘娘说九州清宴太宽敞了,只是人不多,不够热闹喜兴,所以叫我搬过来住,就在你的西邻,我可时时刻刻没有忘记过从前的姐妹情谊,所以就顾不得讨人嫌,特特地拜望下容姑娘。”
脸上火辣辣的痛,好像很多小针刺进了肉里,一剜一剜地刺激着我的泪腺,如果可以,我必然会攒足力气,一记勾拳重重挥过去,最好打歪她的下巴,心中想着,脸上的笑抽搐着:“泰主儿折杀奴婢了,您现在是奴婢的主子,以前是奴婢的尊长,奴婢就是天胆,也不敢与您攀称姊妹。奴婢是泰主儿提携□出来的,点水之恩,涌泉报之,奴婢不敢忘本。”
原来布泰答应前来是为了炫耀,她是奉了熹贵妃钮祜禄氏的命搬进来,应该是这几日雍正对我太上心,昨夜又留宿在梧月苑,大约刺到了熹贵妃钮祜禄氏的心,她这一招借刀杀人的计策,不温不火,更是歹毒。
现在后宫里边,常在答应这类低级妃嫔不用算,估计雍正春风一度之后,再见面都未必认得她们了。剩下可以上得台面的,就那么几个主位娘娘,齐妃李氏实际上已经被打入冷宫,裕妃耿氏豪爽豁达,颇有自知,连儿子弘昼都管得很好,自然从会不和熹贵妃去争。
要说能讨到雍正欢心又年轻貌美的人,谦嫔刘氏应该算一个。刘氏是管领刘茂的女儿,雍正七年赐封的答应,第二年就晋为贵人,十一年六月贵人刘氏生下了一子,就是后来的果恭郡王弘瞻,现在弘瞻还小,不到两周岁,没有正式取名。
贵人刘氏在生子的第二天就被封为谦嫔,可是在嫔位上熬了两年,也没有循例晋封为妃。也许入宫的时间不太长,谦嫔刘氏本人我还一次都没有见过,而且也问不得。单单猜想过她这个封号谦字,应该是警惕之意。
既然是主位,熹贵妃钮祜禄氏没有来由为了杀鸡,去借牛刀,万一刀太沉太重,最后拿不稳了,反而会伤到自己,何况能熬到主位娘娘,都是人精儿里边的精儿了,在皇宫内苑摸爬滚打如斯久,岂能轻易被熹贵妃利用?
也就是布泰答应这种三不知的笨蛋,才会兴兴头儿地给人当枪使,还自鸣得意跑来耀武扬威。
看我低眉顺眼地也欺负不出什么花样了,布泰答应多少有点儿扫兴地走了。
恭送她出去了,我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永琏应该过来了,这孩子在身边固然闹得慌,一时不见人,心里头就没着没落地不踏实,宝亲王弘历那边,我过去又不方便,只盼着永琏
来了,我好把事情告诉他,让他能给我们两个传递下消息,通通声气儿。
心中记挂着永琏,就免不了抱怨挤在宝亲王弘历身躯里边的那个lilian。这个死lilian,还真的沉得住气,bear不认识她,她应该知道永琏是谁才对,竟然一个字都没说,还摆出老子的款儿来欺负永琏。
坐下写几段,支着腮沉吟,其实心开始浮躁,脸上被拧到的地方还是很痛,一边拿着笔,一边用手揉。
妍盈让小宫女端了一盆水过来,里边还有些碎冰,然后把手帕在冰水里边浸泡,拧了拧,过来递给我:“您敷敷吧,都肿了。”
nnd,这个布泰练过九阴白骨爪?
接过帕子,凉得彻骨,手,就不由自主地抽了筋儿似的僵直起来,痛得厉害,不能回弯儿,连手帕带毛笔都掉落于地,我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痛得冷汗细细。
又是熟悉的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曾经属于姚言的痛,都慢慢袭上了容芷兰的身。
前些时日腿上的麻木刺痛,那是属于神经病变的痛。
现在的痛,是属于腱鞘炎的痛。
小木耳曾经心血来潮地拉来一个不知道是医生还是学医的学生,建立个讨论组,还起了个名字叫10门诊。
那个人问我哪里不适,小木耳抢过话来,很是嚣张地问,妖灵,你就说你哪里没毛病好了。
仔细想想,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前没有问题症候出现的地方,好像就是精神了,可是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我就是一个精分。
记得那次住院,循例做彩超,探头从上开始往下移动着……
你胆囊不太好,知道吗?
嗯,老毛病,十几岁的时候,得过胆结石和胆囊炎,后来没事儿了。
现在没事儿,不过胆囊壁模糊了,看不清楚。
……
咦,你的胃好像……
哦,胃溃疡,嗯,十二指肠也溃疡,一直溃着呢。
胰腺……
胰腺炎,和胆结石一起得的,十几年了。
啊,你肾脏也有问题,还有结石,有过浮肿吗?
浮肿有过,吃几片克尿塞就好了。肾啊?肾是不太好……尿过炕。
……?
嘿嘿,不是小时候尿炕,去年……有过两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早晨一睁眼……湿了……
啊,这个应该是颈椎的问题,你查过颈椎吗?
没事儿,今年没犯过,就是有时嘘嘘的时候痛,有时候嘘不出来。
那是泌尿系统有问题,建议你好好查查,嗯,你,脂肪肝,注意下血脂。
这段话我记得特别深,因为当时那个负责检查的医生,看着我时,强忍着笑意,估计她在笑我一把年纪还尿炕,我很后悔说这个,其实有时候讳疾忌医也有道理。
其他的症候我早清楚,并不惊讶,只是没有想到既心脏出现问题后,肝儿还大了,我肺部是支气
管扩张……
这副下水居然都要坏了?
好容易挨到出院,第一时间跑到群里诈尸,把这事儿当成笑话讲给兄弟们听,还抽搐着自嘲,我还打算死了时做遗体捐献呢,这通检查下来,估计就是我肯给人家也不要了,可用者实在寥寥。
然后群里一片pia声,不许我咒自己。
时隔一年后,那个说和我相识了两年,却在一年半前就离开的故人,在评论中写道“你说,你的器官都不能捐赠,因为,他们都坏了……”
她说过,离开后,曾经发疯一样想找我,她一直向别人询问我的近况;我的q q、我的手机号码,她都有,我的文,也一直都在。
她也说过,因为伤心和失望,她对红尘这个文,对我这个人,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是对于我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因为她虽然不在,我身边,还有她的人脉。
啪。
用毛笔的笔杆,狠狠敲了下自己的指骨,再让思想野马脱缰般下去,就该对刘兰芝慨叹“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文,有点儿写不下去,那冷帕子也不愿意去碰,干脆站起来去门口望,盼着永琏过来,只要看看他粉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和那样水汪汪晶亮亮的眼睛,满是邪恶的笑意,心情就为之一宽。
等了一会儿,永琏没有来,反把雍正给盼来了。
难得雍正满脸笑容,我只得迎出去,他很是自然地拉着我,低声笑道:“怎么,一天不见朕,就坐不住梧月苑了?真想接朕,去勤政殿?再不,去正大光明?”
勤政亲贤殿是雍正批览奏章的地方,正大光明殿是他处理政务的地方,明知道这两个地方我连边儿都靠不上去,不过是在取笑我。
难得他有这份闲心,所以趁着他高兴吃茶的时候,我忍不住替宝亲王弘历说了几句话,但是答应和亲王弘昼的事儿,暂时还开不了口,宛妙毕竟是个尼姑,不是宫女,何况知名点姓地要宫女,
就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嫌疑,当初布泰答应就是因为这事儿遭到冷落。
听着我小心翼翼地为弘历说情,雍正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置可否,喝着茶,然后打发人下去,这才笑呵呵地问我:“有时候,朕还真糊涂,不知道你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心有所倚,不怕惹祸上身?上次挨板子没挨过?你还真好了伤疤忘了疼?就不忌讳?”
雍正的话,带着责备的口气,不过很是亲密,让我无端脸上发烫,嗫嚅着:“还没结疤呢,这板花儿要跟着奴婢一辈子,怎么能忘呢。”
把我拉到身边,雍正已经放下了茶杯,鹰一样的眼神盯着我:“你知道有人在朕跟前说什么?熹贵妃和朕要你,布泰和妍盈在朕面前说你,连弘历那个新进来的乌雅格格也对你颇有微词,你倒好,不说远远避着,自己却往刀口上撞,容芷兰,你就没想想,要是朕信了她们的话,你该是个什么结果?”
这个倒不出乎我的意料,只是淡笑:“谣言止于智者,智者臣服于万岁,可知万岁爷睿智天纵,明察秋毫,如果连您都不信奴婢,奴婢生有何趣?命已不惜,清名何以附?”
他的手,在我身后用力拍了一下:“你这话就该打,好了,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去怪罪弘历了,眼下中秋快到了,朕可不想那混账东西在床上悠然望月,还指着他给朕去办正经事儿呢。兰儿,一会儿太医的药就送过来,这些天,朕就住在这儿。你也不用在里间陪着,等过了中秋,朕就封你做贵人,恭贵人,如何?”
恭贵人?
哎,可惜我是没有当贵人的命,好像雍正亲自晋封的最后一位贵人是张贵人,在雍正四月的时候晋封,那也是一个没福的杯具,才从常在晋了贵人,就殁了。
这问题就像关于人生最悲惨的讨论,张贵人是“人没了钱没花了”,我是“人还在钱没了”。
说了一些话,太医的药送来了,雍正喝药的时候,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终于惶然,这个药,应该是喂鸟的,不过借了他的口而已,他这些天恐怕都住在这儿避风,免得让别的妃嫔知道。
又用了些点心,雍正有些倦怠,服侍着他睡下后,我依旧到外间写字。
心无旁骛的时候,时间过得太快,还没有一丝困意,天就亮了。
雍正索性连早膳都在梧月苑用,一边吃一边看我昨天晚上写的文,边笑边摇头,然后笑呵呵地看着我:“倒是有点儿意思,只是不够儒雅,都是些俚语村言。”
站在一旁侍候着,见雍正还真的对这个故事有些兴趣,不由笑道:“万岁爷,奴婢早说过了,奴婢写的这个就是巷里闾间的事儿,深入浅出地讲些真道理。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听得不知所云,弹奏的人更是吃力,奴婢也没有那个本事,只求道理不偏,不误人就好。”
吃饭间,翻了膳牌,雍正定下来需要召见的大臣,就带着人去了。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惹得皇宫里边的人都以为我专了宠,离我最近的布泰答应,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睛都从红转绿了。
平白无故成了众矢之的,我是哑巴吃黄连,最难捱的还是永琏一直不来,好在雍正答应不再责怪宝亲王弘历,让我少担一份心。
这天刚刚恭送了圣驾,永琏终于来了,气喘吁吁地,几乎一头撞到我身上,连歇都没有歇,见我把屋子里边的人都打发下去了,还四下看了看,然后拉着我到墙角,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说:“师父不好了,我阿玛出事儿了!”
怜卿筹谋凤仪亭
出事儿?
心,骤然一惊,难道雍正只是哄哄我而言,可怜的弘历又被他老子给揍了?或者应该说,是可怜的lilian,尽管不知道她怎么穿来,即来,自然是为了我,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还没和我好好说上几句话,静静待一会儿,都被p了几顿了。
看我满眼焦急,永琏反而愣了一下,回头看看,这次拉着我的手,踮着脚尖,把小嘴儿凑到我耳朵边:“师父,你不是真的喜欢上我阿玛了吧?”
这孩子真是没有轻重,如此时候,还有心戏谑,恨得我牙根痒痒,若不是顾忌着外边有人,早拎过来拍他几下。
眼睛一瞪起来,永琏连忙小声道:“他,我阿玛出了两件事儿,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师父你先听哪个?”
欠扁的孩子。
我忍了忍,没好气儿地:“好的。”
见我不高兴了,永琏撅着嘴,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心里没我,我皇玛法和阿玛两个,就够你忙的了,听好的是吧?”他白了我一眼,却忍不住又噗嗤一笑“哈哈哈,这可不是我不厚道,是,是我阿玛太风流了,招蜂引蝶已经够瞧了,他居然还惹鬼上身,哈哈,我阿玛变性了,连手术费都省了,不对,他是心理变性了,生理……变态了……”
说到后来他自己都笑得不行,弯着腰,捧着肚子,话也含含糊糊,不过我还能听出大概的意思,照着他的小腿胫骨踢了一下:“笑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笑人不如人?他变了性,仍旧还能做皇帝,明儿你变了鬼,连人都做不了,还笑?”
看着他模模糊糊的样子,我心里就有气,不过也没有用力去踢,永琏却吃惊地望着我:“你,你不会是也知道了吧?”
哎,叹了一口气,摸摸永琏的小脑袋:“傻瓜只所以是傻瓜,就是因为他往往最后一个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
听我在嘲讽他,永琏一点儿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行了师父,我知道我智商不如你,气场不如你,你要笑我是傻瓜就直接说,徒弟笨,听不懂,哈哈,那个坏消息就是,我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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