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好了。”
喊声甫毕,老周一摆操纵杆,直升机侧倾三十度。然后回拉操纵杆,脚踩上方向舵,收小油门,直升机夹裹着尖厉的轰鸣声,来了一个漂亮的急转弯,掉到相反的方向。
机舱内左右震荡,邓安国便随着机身掉转位置,面朝敌袭方向。
邓安国右手持枪抵肩,俯角瞄准,十发长点射。
枪声瞬间划破了青山翠谷的冷寂。
竹木楼里传出凄厉惨呼,嗄啦的一声,一把svd狙击步枪从窗口里跌落出来,摔出老远。那名越军狙击手上身送出窗口,腹部支在窗沿上,上身弯曲下垂地面,吊着一颗血葫芦似的头颅和一双血手,仍在不停地搐搦。
枪声就是信号,适才冷清寂静的小村庄顿时枪声大作,变成血火纵横的战场。 天堂与地狱竟然在一线之间。
霎时间……
杂七杂八的嘶喊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摧肝沥血的惨呼声,纷沓繁杂的脚步声……杂乱无章的声音响成一片,就像是揭开了一口的热水锅。
那些吊脚竹木楼里冲出手持枪支的农民。他们大多数人身材瘦瘠,衣不遮体,赤着双脚,其中不乏有弱质女流。
第55章 第五章 步步杀机(七)
他们的战术动作尽管生硬无比,但在那些正规部队士兵指挥和鼓动下,玩起命来却是毫不含糊。
哒哒之声,不绝于耳。
几个农民举着k-47冲锋枪,一上来就对着直升机连发扫射。
密集的子弹破空呼啸,擦着机身飞掠,流弹削剐得机身外壳斑痕累累。
这一刻里,那些在田间和菜地里劳作的农民也纷纷丢掉手里锄头,冲到庄稼地边上,从草垛里摸出武器,便即对直升机扫射。
徐帮成一听见枪声,豪气顿生,本能地伸手去摸武器,一阵撕裂般的刺痛宛似利刀剜骨一样刺激着他的痛处神经。他陡觉天旋地转,双目迷蒙,全身冷汗如浆,脸色在惨白中泛露出灰青。
“呆着别动,让老子来送他们下地狱。”邓安国急忙喝住徐帮成,侧目一望,发现自己最先留意到的三个在田间耕作的农民,不知从那里摸出了武器,向天空中的直升机开火。他们的战术动作竟然比耕田种地的手脚更加便捷,而釆用的射击方式是五发长点射,显然经过正规军事训练。难道他们是退伍返乡的老兵?
邓安国大概观察了一下,村庄里的农民尽皆抄着清一色的k-47冲锋枪,一上来就向直升机开枪扫射。
农民只要有了武器,并且展开了攻击,那就变成了武装分子。开枪击毙是天经地义之事,丝毫不违背交战法则。
邓安国顿然明白,这些武装分子是越军的民兵。他当下杀机陡然狂炽,丢下81-1步枪,抓起79单发榴弹发射器,塞进一发高爆榴弹,盘膝坐地,左臂支撑枪身,略事瞄准,射击。
大耕牛惊慌失神地在田里乱蹦乱跳。
高爆弹落在三个民兵的前方三米处爆炸,撼山动岳的冲击波匝地暴卷,掀得他们飞了起来,落地便寂然不动了。显然,他们的内脏被爆炸力震裂,登时气绝。
邓安国丢下榴弹发射器,抓起81-1突击步枪,继续替死神大爷挥舞镰刀,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机舱左边,舱门左侧角落里,杨志新正在为陆大伟包扎伤口。
赵部长接替杨志新的位置,俯伏在舱门边上,端着81式轻机枪,俯角射击。
三发短点射配合着五发长点射,轻机枪在赵部长的手里像乐器一样,发出节奏感极强的枪声。
枪身连连颤动,赵部长在五十米的空中向地面上的武装分子倾泻死亡金属弹丸。有五名直着身躯,仰起脑袋,举枪扫射的武装分子先后被弹雨覆盖,跳起了死亡之舞。
这些越军的民兵尽管具备一定军事素质,但比起军事战斗技能超强的侦察兵来,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因此,老周好整以暇地驾着直升机在小村庄顶上低空盘旋绕飞,有意在为邓安国一行人创造武力惩治敌人的条件,全然没有急着飞离的意思。
赵部长扫倒了近十个倒霉蛋。
邓安国单发精确射击,专门照顾那些战术动作规范的武装分子和正规军士兵。
五点钟方向,三个正规军士兵操着枪支,甫自冲出屋门,身子抖缩几下,便即栽倒,中弹部位不是胸膛就是头部。
一阵迅速、精确的火力反制后,武装分子伤亡十多人,阵脚开始大乱,一个个心胆俱寒,四散溃退。正规军士兵慌忙指挥他们寻找掩体。
“龟孙子,纠缠不休,老子现在就灭了你们。”邓安国放下81-1步枪,从座位底下扯出战术背囊,掏出马伟正遗留给他的两封信,往一脸惑然的徐帮成怀里一塞,急躁地道:”如果我万一回不来的话,这信就拜托你替骏马寄回山东去,听到了吗?”
“副连长,你这是…”徐帮成满头雾水,搞不清邓安国这个举动是何用意。
“小邓,你要干什么?”杨志新刚为陆大伟处理完伤口,茫然地问。
杨志新当然不清楚,邓安国在怒极生狂之下,断然下定决心痛饮敌人鲜血,为光荣牺牲和负伤的弟兄报仇雪恨。
把背囊背在背上,邓安国悲愤填膺地道:”老杨,我现在下去跟他们拼命,你赶紧带着弟兄们撤离”
“不行,你得按命令撤离。”杨志新很不赞同邓安国的举措。
把81-1步枪吊挂在胸前,邓安国急躁地道:”连民兵都在攻击我们,看起来,越军已经动用了旗下所有的武装力量来追杀我们。我现在滑降下去拖住这个村庄里的民兵,扰乱越军的注意力,你们抓紧时间撤离。”
杨志新心知肚明,邓安国已然决定只身与敌人周旋,掩护大家顺利撤回国境线。
邓安国铁肩担道义,颇令戎马多年的杨志新感怀至深,但他不能忍心让邓安国单独去为大家拼命,当下阻止道:”不行,上级命令我们完成任务后立即撤离,你这样做是擅自行动,是有违军令的”。
“你就说我为了打掩护,撤不下来。”邓安国不耐其烦地道:”好了,你别婆婆妈妈的,不把这些龟孙子拖住,我们谁都别想走。现在你和赵部长用火力掩护我。”
“老周,还有多久才到国境线?”杨志新见邓安国心意已决,自知无力阻止,只得默许。
“最多还有半个钟头。”老周大声回答。
杨志新诚挚地对邓安国说道:”还是让我留下来跟敌人周旋吧!”
邓安国绝决地道:”不行,只能由我来。你是侦察一连的第一军事主官,弟兄们不能没有你,我只善于单干,带兵那一套跟你差得太远。”
邓安国从座位底下扯出一捆尼龙粗滑绳,把一头固定好,粗略察看了一下村庄北头,然后左手指着村北的一栋两层高的吊脚竹木楼,向驾驶舱的老周喊道:”老周,现在往村北靠拢,尽可能飞得低一点。”
“好,你自己小心。”老周一推操纵杆,机头下俯,一踏方向舵,掉转方向,便即向村庄北头俯冲而去。
这当儿,邓安国右手攥着尼龙滑绳,两眼死盯着村子北头那栋两层高的吊角竹木楼,那是村里最为高大的建筑物。
第56章 第五章 步步杀机(八)
邓安国襟怀坦荡,义薄天云,让林平、陆大伟、徐帮成肃然起敬。
徐帮成强忍着肉体痛苦,抢过陆大伟的81-1步枪。然后趴在舱门左侧,卧姿据枪,俯角射击,为邓安国滑降提供火力掩护。
赵部长和杨志新则分别蹲身在机舱左边舱门两侧,各自操着枪支,严陈以待。
邓安国再次瞻仰马伟正的遗体,向亲爱的战友和兄弟最后告别。
直升机已飞到村子北头。
徐帮成大声喊道:”副连长,准备滑降。”
邓安国急敛心神,果断抓起尼龙滑绳往舱外一抛,望着杨志新喊道:”我一着地,你们就赶快飞走,有什么后果的话,全由我一个人承担。”
杨志新扭过头来,热泪盈眶地凝视着邓安国,目光充满着敬重和信心。
直升机在三十米左右的空中悬停。机腹下面是那栋两层高的吊脚竹木楼。
邓安国从座位旁边拖过一具74式轻型单兵喷火器,抛向竹木楼屋顶。喷火器在空中跳跃着跟头,落到屋顶上,顺着倾斜的屋面滑落到了楼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 邓安国扭头对旁边的徐帮成叮嘱道:”我一着地,你马上收回绳索,速度要快,听见了吗?”
徐帮成点了点头,豪迈地道:”侦察兵出击,履险如夷。”
“侦察兵出击,履险如夷。”邓安国说完,左手抓紧滑绳,背朝舱外,一蹬机舱门沿,纵力扑出机舱。这一次,他釆用的是技术难度较低的急速坐式滑降。
身形轻灵,动若惊鸿。
邓安国顺着绳索往下滑降,防滑手套与绳索发生剧烈摩擦,焦臭四散。
呼呼之声,连绵不绝。
耳边冷风飒然,脚下的吊脚竹木楼朝邓安国猛撞而来。
子弹伴着啾啾之声,擦过他那流畅而轻灵的身姿,弹头带起的气浪刮得他脸颊生疼无比。
吊脚竹木楼后边有一大块园圃,开满了绚丽的油菜花。其间有两名劳作的妇女和一名正规军士兵。现在,他们都举着枪支,向沿着绳索滑降的邓安国射击。
“哒…哒…哒…”
徐帮成的81-1突击步枪发出了连声渴望战斗的清鸣,为那些妄想索取邓安国生命的角色奏响了一曲生命终结的挽歌。
“哇…呜…哎唷…”
惨曝悲嚎,凄绝尘寰。
两个女武装分子狂喷血箭,打着旋子摔倒在油菜花上面。鲜血染得油菜花红不棱登,娇艳无比中更透出一种冷艳,邪异的气息。
那名正规军士兵胸口炸开两个血洞,四仰八叉地摔倒在油菜花上。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迷彩短袖衫,头上没有戴军帽,露在外面的脸蛋上虽浮出死灰,但挂满了稚气,显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兵。
下滑…再下滑…
又有一颗子弹刺溜儿地擦过邓安国肩头,灼热的弹头烫得他衣襟直冒青烟。子弹来自他身后七点钟位置。
机舱左边,杨志新操起k-19榴弹机枪,略微感知弹着点后,一发高爆弹夹风带火地挣脱枪管束缚,狠狠扑向那个从背后偷袭邓安国的敌人。
高爆弹释放出摧枯拉朽般的气浪,硬生生地将那个向邓安国开枪的民兵掀离地面,在空中翻着跟头,旋即被高速散射的碎片大卸八块。
这时,邓安国已经距离吊脚竹木楼顶不足两米之高。
邓安国双手一松,身子凌空向下翻转,来了一个空心筋斗,四肢蜷缩成一团,急速坠落屋顶。
不料木楼屋面铺盖着茅草,邓安国纵然施出少林柔骨功,腰部四肢蜷曲,缩成球状,化解了大部分下坠的重力,可细竹杆做的屋顶支架却无法与之抗衡。
喀嚓嚓的连声脆响之中,邓安国的身子硬是将木楼屋面砸穿一个大窟窿,扑通一声,落到屋内的楼板上。
皮球似的身体甫一接触地面,邓安国纵力一滚,愣是把坠地的势能转化为动能向前滚动,这样不但有效减小身体同大地的接触面积,消卸掉部分重力作用,更能够令屋内的敌人猝不及防,一时无法做出反应。
邓安国在楼板上连续滚动,直到身体撞到墙壁上才停下来,除了四肢百骸酸软发痳,头晕目眩外,其余部位并无摔伤迹象。
屋内光线暗淡,邓安国岂敢怠忽,立马变成跪姿,81-1步枪抵肩,下意识地闲上主眼,左眼观察敌情,瞥见屋内有两条精瘦人影闪了两闪。
不好,有敌情威胁。
意念闪电般划过大脑,他条件反射地一个侧滚翻,躲进一张木桌下面。右手电般自腰间抽出五四手枪,顺势往大腿部一擦,快速拉动套筒从而完成单手上膛。
拔枪在手,他已然在瞬时内适应屋内光线,主眼倏然睁开,瞬间锁定其中一条手持k-47冲锋枪的人影,射出两颗愤怒的子弹。
凄厉惨呼声中,那条人影手足舞蹈地摔向一边,另一条身材瘦高的人影闪身躲到家具后面。
邓安国右手摆动枪口指向,急促射击,子弹追着敌人闪避动作的轨迹,打在木板墙壁上,木屑四溅,留下几个弹洞。
撞针空击枪膛,子弹告罄。
邓安国扔掉空枪,右手抄起用战术枪背带吊在胸前的81-1突击步枪,枪托顶实肩窝,左手抓住木桌一只脚,纵力将其掀翻,充当掩蔽物。
砰砰枪声过处,子弹敲打在桌面上,掀下一块块木屑。
邓安国蜷缩在桌背面,从右侧探出枪管,三发短点射。打完之后,赶紧缩回来。此时,他确定敌人在右前方的衣柜后面,使用的武器是手枪。
敌人开完两枪后,便即缩回掩体。邓安国右手举起步枪,架在桌面边沿上,五发长点射。打完之后,立刻收回枪支,直待对方开枪还击。边跟敌人展开拉锯式的对射,边默数着敌人弹匣里的弹药。
当敌人开完第七枪时,邓安国纵身跃出掩体,一个前滚翻,利索地跪姿据枪,五发长点射,富有节奏感的枪声为敌人奏出一曲凄美的挽歌。
衣柜四分五裂,一条瘦高人影惨叫两声,倒在楼板上,四肢抽缩一阵,便即寂然不动。
邓安国长吁一口气,原地跪姿据枪,凝神警戒四周可能出现的敌情。
哇哇啼哭声,倏然传入耳鼓。
第57章 第六章 一个人的战争(一)
心弦一震,邓安国听声辨位,哭声是传自于对面墙角里。
甩头驱散眩晕感,邓安国循声搜视,只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女人,怀里搂抱着一个呱呱直叫的婴孩。
屋内光线异常昏暗,那女人抬头看着正抵肩据枪,弯腰向她逼近的邓安国,生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邓安国怔愕一下,还了一个异常干涩的微笑。
他一瞥之间,竟然察觉到那女人眼神诡怪,暗藏杀机,脸上隐隐地闪露出怨毒之色。
邓安国不露声色,慢慢地把步枪放低,枪口从女人身上移开。
女人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婴孩,吟唱着小曲,哄着正扯着娇嫩嗓子啼哭的婴孩。
邓安国见女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儿,便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跟前,两眼余光警视着房间四周。
偌大的一间屋子里,除了两具血肉模糊的越军尸体外,就只有一张铺满稻草和烂麻布口袋的竹床、几样破旧不堪的桌椅、一张儿童用的小摇车和一台被子弹大卸八块的衣柜,如此而已,寒碜并彰显着房屋主人的极度贫困。
这当儿,那个女人十分深情地亲吻了一下婴孩,便慢慢站将起来,缓步挪到摇车跟前,轻轻地将婴孩放进里面,然后抬起头冲邓安国来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邓安国表情僵硬,木然看着她,右手上的81-1突击步枪垂向地面,全然放松警戒。
耳际里,马达的轰鸣声渐行渐远,直至消逝,急骤而激烈的枪声也跟着稀落下来。
杨志新一行显然已经摆脱敌人的纠缠,正在飞往国境线。
邓安国松了口气,预料敌人很快便会包围这座竹木楼,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心下一横,扭头转身,便即走往楼梯口。甫一走出五步之远,电掣停身,右手反手开枪。
砰的一声枪响,那女人眉心标射出一股红白相间的黏液,血葫芦似的脑壳摇了两摇,颓然栽倒于地,右手上的柯尔特19111手枪,摔出老远。
原来,那女人之所以强扮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为了迷惑邓安国,从而使其放松警惕,佯装往摇车里放婴孩,实际上是自其间取武器,继而从背后偷袭。然而,她这点鬼蜮伎俩怎么能糊弄得过邓安国的火眼金睛呢?
那女人居然想乘邓安国不备之际,悄悄掏枪从背后偷袭,可惜她太爱耍小聪明了,这回又找错了对象,落得这个惨厉的下场一点也不奇怪。五年前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血战使邓安国设身处地的领教到越南人偷机摸狗,暗箭伤人的鬼蜮技俩,当年跟他的至交好友方排长惨遭乔装老百姓的越军特工冷枪暗算而牺牲的惨痛教训至今还记忆犹新,他发誓只要两国还在交兵,他不会放松对越南任何一个人的敌意,那怕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因此,他刚才早就料定只要他一转身,越南女人必然会在身后搞小动作。
邓安国的耳朵里灌满了摇车里那婴孩的哭啼声,越南女人的尸体直挺挺的摆在他面前,脑浆和着血液,还有碎烂的骨碴就如同稀烂的柿子一般的溅得满地都是,面目全非,已经无法看清她怨毒和仇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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