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华奔了上去打算制止老者,可老者似乎没有听见,一边打着手电,一边到处乱翻着。
“阿姨!这里危险!快出去!”
情急之下杨桂华加重了语气,这时候老者才把手搭在耳边细听。
“我找不到我儿了!你们看见了吗?我跟我儿走散了!你看见了吗?”
老者似乎对于我们的警示毫不在意,我们说东她答西,杨桂华看着梁泽海。
“动手!把她扶出去!小心点!杨桂华和韩宇航上!彭浩源继续跟我搜索!”
“是!”
两人跳过废墟,直奔老者而去,我则留在原地,梁泽海嫌我不够温柔,怕我直接把老者给背了出去。
“阿姨!我们出去!这里危险!我们出去找好不好!”
杨桂华跟哄孩子一样哄着老者,都知道这个时候对谁都是一种打击,更何况一个年迈的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出去!你们把我儿藏哪去了!你们都是坏人!把我儿还给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要害他!求你们把他还给我!”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木棍子抗拒着,胡乱的打在我们身上,几秒钟后直直的倒了下去,韩宇航见状连忙倒下去垫着。
“阿姨!我们是帮你来找儿子的!你先出去好不好!等我们找到了就把儿子给你!我们先出去!”
“你看见我儿了吗?他在哪?快点把他给我!”
看着老者这样,几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要是换了别人,直接把他架出去,但现在我们显得很无奈。
“走啊!不是带我去找儿吗?怎么不去啦?”
看我们无动于衷的站在那,老者拉起杨桂华的手,还要往火场里走。
我们都知道她可能受了刺激,神智不清了,但这个时候怎么带她出去是个问题。
就在这万般无奈的时候,老者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整个人都呆滞了。
“儿啊!我可找到你啦!你看这些人都说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在这,他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老者一边喊着,一边朝着梁泽海去了,只是梁泽海楞在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个局面。
“儿啊!你不乖!说了让你等我的!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你看多险啊!衣服都脏了!走!妈带你出去”
老者心疼的看着梁泽海,帮他拍打着身上的污秽物,这一幕让我们这群失去“家”的男人几近落泪。
“妈!儿好着呢!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让你等我吗?您怎么进来了!”
梁泽海的一句话顿时让我们惊诧,火场搜救变火场寻亲了,也不知道梁泽海到底搞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那群傻头傻脑的人哪能拦得住我啊,你妈我是谁啊!”
“妈真厉害!我们回家吧!这里熏的儿好难受!我送您走!您慢点!”
“没事!妈手脚麻利着呢!走!回家!”
除了梁泽海入戏了,我们几人都瞪着眼睛看着两人此刻上演的话剧,如此的真实,丝毫没有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看着梁泽海,我们在背后伸出了大拇指,梁泽海白了我们一样,不知道此刻他该怎么想。
也是,我们是人民子弟兵,视人民为父母,把驻地当故乡,他叫声“妈”实不为过。
一老一少已经完全把我们无视了,身为指挥员已经忘了这里是战斗现场了。
“妈!您慢点!这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回家吃您做的菜!”
“好嘞!走!回家!”
“妈!您看这是儿子给你新买的面膜,您看贴着感觉怎么样!”
梁泽海一边哄着老者,一边比划了一下面部,我瞬间明白了,取下自己的面罩。
“咋这样呢?这跟以前买的不一样啊!这得多少钱啊!”
“钱不多!您放心!儿子很少给您买东西!再贵也买!”
“儿就是乖!好嘞!帮妈使着!”
听着梁泽海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流下泪来,也许是烟熏的,这眼睛都不好使 ,总是受不了刺激。
“小心!地上不平!您慢点!”
几人合力下帮老者戴上了面罩,而我则背着个气瓶走在旁边,这搜索队变“护母队”了。
路过的兄弟们见状刚要开口,被梁泽海制止了,看着他的“火场指挥”,众兄弟纷纷竖起了拇指。
这么大的烟,这么难走的路,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走来的,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短短的一段路对于我们几分钟的时间,但多了个老者,我们走的很艰难。
到达了出口,市民们记录下了这个“特殊时刻”,三个黄头盔,一个红头盔,老人带着面罩,战士背着瓶子。
一路朝救护车走去,老者和梁泽海有说有笑,到真像一家子,这样的感情在我们心里称之为“军民鱼水情”。
“妈!我们回家!来上车!小心点!”
明事的医护人员都知道,除了帮把手,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梁泽海一人在说着,老人不住的点头。
将老人送上救护车,梁泽海小心的把老者脸上的面罩卸掉。眼前突然变亮了,老人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神里满是幸福。
“我的儿!你什么时候买车了?还瞒着你妈我呢?你看看这车宽敞!儿真乖!”
老人抚摸着梁泽海的头,一脸慈爱,看着梁泽海,我们的心被感动着。
“妈!您先回家做菜!我们几个兄弟去买点好酒!回家我们一起喝!”
“嘘!小心别让你爸知道!最近他馋着呢!瞧他那老鬼样还喝酒,小心点哦!”
“行!我知道了!妈!我们回家!”
说着梁泽海就要把车门关上,老者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一把将头伸了出来,梁泽海只得停止。
“儿!你不上车吗?你咋办?”
“没事!我们兄弟几个另外有车,您先走!我们马上回来!”
“这样啊!那你们快点啊!待会菜都凉了!”
“行!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啊!”
不等老者回答,梁泽海轻轻关上了车门,看着救护车远去的背影,梁泽海喊了一嗓子。
“敬礼!”
短短几分钟,我们由战士恢复了男人身份,举起右手,对着眼前的一切,履行战士的使命。
待车走远了,梁泽海带领我们将身上的装备修整完毕,再度走进了“生死门”,每个人的心都是沉重的。
救援在前,生死在后,脑子里突然想起戴伊胜问我们的那个奇怪问题:
“当有一天,事故现场有一个男人、女人、孩子、老人急需救助,你会先救谁!”
“老人!孩子!女人!男人!”
事故现场我们没权利去选择救谁,只能选择救那个最脆弱的人,男人永远都在最后,他们必须承担点什么。
对讲机再度响起,传来总指挥的命令,又是一场苦战,伴随着伤亡而结束。
第一百六十四章 特殊战士
火场指挥部已经下达了最后指令,特勤中队撤离,恢复备战执勤,而我们继续留守清理现场。
直到晚上九点我们才找些东西填下肚子,稍作休息,准备下一场战斗。
这个时候要是给我一张床,一个面包,那会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很多时候拥有幸福如此简单。
坐在城市的街道上,一座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我守护着它,但它却不属于我。
回想起曾经的这个时候,我同样坐在街头,它属于我,但我没守护它,所以我带着遗憾。
夜色下的街道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而我们处在一个完全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奔波忙碌,为着一种不知名的力量而战斗着。
老兵给了我们战斗力,不管怎么熬夜,不管体力流失多块,总能在最短的时间恢复,战士必须如此。
如果老兵对我们足够仁慈,这个时候我早就放弃了,只是想着曾经的那些磨练,不甘放弃。
当所有的东西去生命去衡量的时候,它显得很渺小,尊严是什么,利益是什么,都不值一提。
人民消防,生命至上,没有什么能在生命面前占据分量。
特勤的人收整器材,闪烁着警灯离开了,我们依旧携带着各自装备进入现场。
这一刻我们像一群机器,完成每一次输入的战斗命令,来自于战士的命令。
累不累,饿不饿,困不困都是战斗完成以后的事,战斗不完,我们永远没有时间休息。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很累!我也很累!但你们记着!刚才是谁给你们送吃的送喝的!废话不多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敢打必胜!胜者为王!”
“好!累了的留下来休息!不累的跟我进去继续战斗!”
“战!”
梁泽海的队列前,我被他感动了,也被这群人感动了,没人会说不累,因为真的很累。
除了郭靖的车保持继续供水,所有到场的战斗员、驾驶员都跟在梁泽海身后,走进了火场。
一群为荣誉而战的人重新振作起精神,一种强大的精神,因为我们是战士,不哭死神,我们跟死神战每一次。
从死神手里抢夺每一个生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点累一点困对于我们只是意志的考验,忠诚的考验。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因为我们训练的每一次,不管是身体的训练还是心理的训练,都只为一个目的。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是战士的血性,一旦被激发出来,他的能量是无可限量的。
这一刻,走进这道门,有的只是责任和荣誉,其他的微不足道。
“各战斗员戴手套准备战斗!”
待梁泽海说完,我们已经将身上的装备逐一检查了一遍,空气呼吸器,呼救器,腰斧,安全绳。
“曹俊东!帕尔昝为水枪组!负责清理余火!其他人员一个一个防火分区过!没有情况我们就撤!”
分散的时候,曹俊东笑着,这是他作为驾驶员很少参与战斗,但同样能战斗。
杨桂华,韩宇航,王奇,罗军,曹俊东,帕尔昝外加一个指挥员,一支小队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奔走着。
如果不是梁泽海身先士卒,我想我不会支撑到现在,他一个干部都敢在这拼,我一个战士没理由退缩。
他是这支小队的主心骨,如果没了他,我们将失去灵魂,他的一句话能点燃我们渴望战斗的血性。
“兄弟们!动作都麻利点!战斗结束后我们好好吃!好好睡!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战斗!”
我们的亢奋再一次引爆,兄弟们都呼喊着,加快了搜索的速度和范围。
散落的框架,被烧毁的货柜,裸露的钢筋,半悬的混凝土都是我们清理的目标。
“轰”
意外伴随着巨响来临,所有人都呆住了,这声响告诉我们,楼板坍塌了。
“人都没事吧!给老子把名字喊出来!”
梁泽海看着扬起的尘土,对着我们大声吼叫着,已经有人伤了,他不想在看到有人被抬着出去。
“杨桂华到!”
“韩宇航到!”
“罗军到!”
“王奇到!”
“彭浩源到!”
许久,我们矗立在那许久,心猛的被震了一下,少了两个人的声音。
“曹俊东!帕尔昝!”
梁泽海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一个优秀的指挥员在战斗中能沉重指挥,但看着自己的兄弟生死不明,他的心震了。
“曹班长!帕班长!”
“曹俊东!帕尔昝!”
这样的怒吼带着悲伤,黑压压的世界里手电如萤火之光照亮着一个小小的范围。
“指导员!水带!”
我对着梁泽海喊了一句,这条水带能带领我们准确找到曹俊东和帕尔昝的位置。
这样的突发事件来临时,我们想不到,也没人想到,爆炸和坍塌就在那一秒,我们能做的只有祈祷。
看着地上的水带如一条巨蛇蜿蜒着延伸至一个方向,所有人都聚拢到了跟前。
“快!顺着水带去!快!”
还没走到跟前,一道微弱的光红白相间的闪烁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一种不祥之兆萦绕在我们心头。
这是呼救器特有的信号灯,当战斗员身处险境的时候,只要身体静止三十秒不动,它就开始闪烁,曹俊东遇险了。
但他现在怎么样了没人知道,我们只知道他还活着,只是活动受到了限制,如果他快要昏厥了,他会按下手动报警,也许他已经来不及按了。
“曹俊东!帕尔昝!你们在哪?听到回话!”
跳动的反光条在废墟上闪烁着,横七竖八的横梁杂物阻挠着我们奔向一个方向。
“两个兔崽子给老子回话!你们在哪!”
梁泽海顺手操起一块阻扰他的木板,狠命往一旁丢去,木板如猎物一般被撕开。
不管我们怎么喊,眼前只有延伸的水带,没有他们两人的声音,如石沉大海。
“嘟嘟嘟!”
呼救器的报警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他们就在前面的拐角处。
“曹俊东!帕尔昝!快!”
水带已经到了尽头,一块预制板落在货柜上,将曹俊东和帕尔昝死死的压在了废墟中。
两人叠加在一块,曹俊东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用身体护住了帕尔昝,他的气瓶被砸破,空气正“嘶嘶嘶”的泄露着。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兄弟们都呆住了,也许对于战斗员来说,这一幕是自己永远不愿看到的。
一个战士能承受所有的一切,唯独不能承受自己亲手把自己的战友从废墟里刨出来。
那时候的心情,只恨自己没能代替他去承受,宁愿被被砸的是自己,一边救着,一边跟自己的兄弟开玩笑。
“这次不走运,下次换你了!老子骨头都快碎了!”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还能说句话,谁都会给他一拳,战友之间力量的一拳,无法言语只能这样。
几个老兵合力抬起了预制板,曹俊东的面罩破了,脸上被划了几道口子,趴在帕尔昝身上,却带着笑。
帕尔昝没什么事,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砸晕过去了,这个时候只有救援,没有人会知道救的是谁。
就这样跪在乱石当中,一点一点的抬起这个几分钟前还活生生在我们眼前的人,现在除了他的笑,我们的心都是沉重的。
“120!去两个人拿担架!”
梁泽海跪坐在地上,用沾了水的衣袖给曹俊东擦着脸,脸上出奇的平静。
这是一个八年的老兵,曾经他狠狠的收拾了我,折腾了我一晚上,但现在我只希望他站起来再收拾我一顿。
脑子在那一刻懵了,眼前的事实却难以接受,不知不觉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给老子把嘴闭上!人还没死呢!哭丧呢!”
刚才还是一脸平静的脸,这一刻却满是杀气,一字一句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他们比我们见的多,这样的一幕对于老兵来说,时刻在心里准备着,投身战斗,难免的两个结果,要不自己死,要不他人死,但更多的是接受自己死。
但对于我一个新兵来说,承受能力永远只有那么一点点,尽量将它的范围扩大,让自己多承受一点。
“留下两个人,其余人继续战斗!我们的伤亡和战斗无关,只要还有一个人就给老子上!”
“是!”
我留下了,老兵走了,梁泽海开始不愿意,一个新兵面对突发事件的反应永远没有老兵镇定,在我的一再请求下,梁泽海答应了。
如果他有什么,我会送他走,这个收拾了我大半年的老兵,这一刻我只尊重他,即使他以后再收拾我,我等着。
担架来了,老兵将曹俊东帕尔昝抬上了担架,这个时候没人说话,只是做着手中的事,还有什么言语能表达这一刻的心情。
“咳咳!”
曹俊东咳嗽了两声,吐出一点血丝,眼睛微微的睁着,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么多人给我送行啊!值了!”
“你个狗日的吓老子!老子还在想你的悼词呢!要死赶紧死,别吊在这浪费老子表情!”
一个指挥员,一个战士,一边走一边相互对骂着,我们笑了,还好这不是个噩梦,已经够惨烈了,希望就此停止。
“指导员!你现在的样子帅呆了!我没那么容易死!肉厚着呢!如果换了下面那一个,估计你真的得写悼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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