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奢侈到用龙涎水洗脸，只是用衣角轻轻擦了擦，所以显得很邋遢。
渐渐的，在他们的前行中，枯树也越来越多，岩层峭壁不绝，脚下的黄沙也越来越少，让他们所有人都有一种恍惚。
“我们终于走出了沙漠吗？”
慢慢的，他们的脚下再也不见黄沙，只有乱石堆积在眼前，枯树越发密集，盘横在整个眼帘，给他们的感觉是走进了一处绝迹的荒岭里。
阳光照在枯树上，投下无数的树影，在荒岭间清晰可见，没有竹影的婆娑，但是更多了几分怪异，这种景色，也许只有在这片比邻沙漠的荒岭里才可以见到。
桑田没有在感知前方的一切，随着他们的前进，越靠近那虚无未知的仙台，她的感应距离也越来越短，到了如今已经和燕云陌几人的感应相差无几。
终于走出了沙漠。
他们穿行在荒凉的山林里，满山都是枯树，走了很久之后，他们终于看见了有叶子的树。
如他们心中所想的一样，的确走出了那要人命的荒漠，眼前的树叶越来越多，时隔多年，终于在这条荒凉的路上看见了生机。
也许这种生机与他们还有些遥远，但是看见的别的生机，就表示有生机，既然树木都有生机，所以他们并不担心他们会找不到生机。
燕云陌看着眼前越来越密集的树林和树叶，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桑海和其他的人同样开心的笑了。
于如今，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绝境和不可能，但他们总会在最后时刻化险为夷。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现在他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对于这条路上的古怪变化，他们更加无所畏惧。
他们不知道这片密林之后会有什么？但他们都期待会是他们想象中的仙台。
于此，他们更加加快了速度，向着越来越茂密的林间走去。
沙漠在他们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这片林间也不在显得荒凉不堪，树木的枝叶也随着他们的前行变的越来越翠绿，给人的感觉是他们忽然间像是回到了大禁，回到了蜃楼九荒。
有呼啸的巨响在他们耳边响起，随着他们的不断前行，越来越清晰。
而当他们穿过了树林之后，眼前的景色让他们大为震惊。
巨大的沙滩镶嵌在整个林边，远远的连接着远处的一片蔚蓝，白色的花朵不停的在蔚蓝中绽开，绽开又消散。他们离的很远，远方的景色有些模糊，以他们的视力看的并不是很清晰，但让他们内心狂欢、震惊的是，前面竟然是一片茫茫的大海。
难道这便是这处沙漠唯一的绿洲吗？
他们并没有走出树林，周围依然有起伏的山丘连绵，沙滩连接在这片树林的边缘，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那片蔚蓝，看上去很是柔软，就像是正在悄悄融化的白雪。太阳的光异常毒辣，照在沙滩上的贝壳之上，反射起璀璨的光芒。
燕云陌几人压抑下内心的复杂，微微皱起眉头，因为他们都看见，在远处的沙滩上，有巨大的脚印一行行远去。
雪铭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说道：“好像是海啊！”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海。”
她定定的看着前方，手指交叉在一起，似乎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目中竟有几分失落。
桑海和桑田都点了点头。他们从小在蜃楼长大，亦没有见过海，如今面对眼前如此壮阔的景象，不由得有些失神。
燕云陌一时也有些木讷，他出生在大禁天启城，更加没有见过海，就算是他当初镇守边关，带兵离开天启城，看到的也只是茫茫不化的冰雪，在整个边塞的荒岭里终年堆积，任凭风吹日晒，不增不减分毫，顽固不堪。
只有崇远和他身后的四个人沉默不语，因为九荒所属世外，所有世外部落都是一个特殊的地方，蜃楼不例外，九荒同样也不例外。
九荒同蜃楼一样，辽阔无边，没有人知道九荒到底有多大，也没有人能走过九荒的所有地方，九荒的隐士和猎人不行，巫坛的老人同样不行。
世外部落都有各自的特点，蜃楼有终年墨染的鬼雾峰，上面扎根着幽梦茶树，没有人能探清鬼雾峰的真正面目。在九荒的北面，同样有一座巍峨的大山，但它不同于鬼雾峰的拔地青笋，那座巍峨的大山像是一面墙，坐落在九荒大地的北面，挡住身后的风光。
九荒的那座山，叫做天山。
天山是一座连绵的大山，同样高耸万丈。九荒的每年冬天都会下很大的雪，落雪会满满的堆积在整个天山之上，历尽酷暑寒秋始终终年不化，比大禁边塞的风光还有壮阔。
而九荒盛名天下的天山雪莲，自然便生长在天山上的厚厚积雪里。
天山不同于鬼雾峰的一点就是，有很多巫坛之人，早已冒着严寒登上了天山的顶端，曾去一览山峰之巅、冰雪尽头的风光。
而这些人中，就有崇远和他身后的四个同伴。
本来应该还有很多人，可是在他们一行人走上这条仙台路之后，有很多同伴都已经早早的倒在了黄沙之中。
天山上的温度很冷，冷到一种用文字无法形容的境界。
他以精深的上圣仙法护体，饶是这样，也还在眉间覆上了一层冰霜。
那是他第一次站在天山顶端，也是他至今为止最后一次站在天山上，在他现在的记忆里，存留最多的还是寒冷。
他记得他们一行人爬上山顶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急着去采雪莲，而是站在山顶上去一览山后的风景。天山很高很高，比鬼雾峰还高，有一半似乎都在云层里，山顶的大风吹不动地上沉积的积雪，就吹动他们的长发和衣衫，他们那时候的修为已经小有成就，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棉袄，尽管这样，依然还是冻得他们的手指发麻。
但如果可以看看山顶背后的风光，满足自己的好奇，一尝心中夙愿，再冷他们也觉得值。
可是当他们把目光转向山峰的背后之后，内心却在瞬间掀起惊天波澜。
天山的背后并不是他们内心想象的明媚草原，也不是他们期待的世内春景，更不是他们梦中的天府神国，而是一片蔚蓝无边的大海，汹涌澎湃，涛浪不息的大海，他们生命中第一次见到的大海，在天山的背面，头顶着无尽金光，卷着汹涌的海水与浪涛，不停的拍打着大山的一脚。
天山的另一面，没有那么厚的冰雪，只有无尽的海潮卷起又落下，不停的拍打着天山另一侧的山脚。
六十 山蛮
海水汹涌，将大山的山脚不停的蚕食。
浪花在山脚下雪白，像是从山顶上掉落下去的大片冰雪。
他们当时震惊不已。
天山很大，横在九荒的北面，阻挡着世人无知的视线。
天山背后的大海更大，它在不停的拍打着巨山的根基，每一次都会带走大量的土壤。崇远不知道这片大海和这座山峰相接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天山被大海拍打了多少年，他更加不知道这座大山还会在任大海拍打几年？
而他，他们，也只关心这座大山还能在坚持几年。
天山的山脚不同山顶的坚硬如铁，山脚长年被融化的雪水侵泡，土质要比山头疏松很多。
海水的高度超过九荒的部落很高。
可是天山在此已然屹立万载不倒，所以，这些因素都不值得他担心。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有关巫坛典籍上的一些记载。
——诸星移，洪潮起，千古万域，天山崩，九荒殇。
他在之前不明白巫坛的典籍上为何会有这样的记载，他至今都还想不通，也曾质疑过前圣的推衍。乱世风云起，千古大局，群雄逐鹿，他一直认为，就算有一天天山真的倒塌，也不会波及到部落的繁衍，而当他站在天山之巅的时候，他忽然间有些懂了。
若是有一天天山倒了，若是海水漫过了天山，那么九荒所要面临的灾难是可以预想的，也同样是不可想象的。
那时候整个大海将会覆过倒塌的天山，顷刻间将整个九荒席卷，那时候，无论是人是兽，是巫坛元老，还是隐世名宿，都将在劫难逃，必会在瞬息之间成为整个大海的祭品，整个九荒的葬品。
他们当时站在山峰上，看着远处的茫茫蔚蓝，不知所措。
大风吹起积雪，将他们的鞋和脚慢慢覆盖，自诩的巫坛翘楚，看着远处的白色浪花，竟首次感到恐惧。
他忘了当时是如何走下天山的，也忘了是谁在最后采了雪莲，才使他们完成了巫坛的任务。在回到九荒之后，他们一行人统一大病不起，高烧烧了三天三夜，险些就此丧失了生命。
天山不让寻常人攀爬，但是一些巫坛老人一定知道山背后的风光。
但巫坛的老人都没有说什么，所以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后来他们一行人走出了九荒，没有向着世内大禁，也没有向着其它部落，而是向着东升的太阳，向着这条仙台路走来。
崇远低头沉默。
耳畔的风吹个不停，只是没有了当初在天山上的那种寒冷。碧波浩荡，在远处摇晃。金光万丈，撒在他的鼻上脸上，撒在沙滩上海面上，这是他此生第二次看见海，相对而言，他的内心要平静许多。
燕云陌靠在身边的一块大石上，看着远处的一片蔚蓝，心中有些无奈。
而在他们各自沉思震惊的同时，有一群高大的人影已经从林间慢慢浮现，从四面八方将他们紧紧的围在当中。
桑海抬眼扫了周围一眼，低声说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倒霉。”
林间的树木很高大，但这群人同样很高大，灌木丛里虽然给了他们很好的遮掩，但并不能挡住他们的全部身体。
于燕云陌们而言，这就是一群巨人。
他们身上裹着兽皮，肌如岩石，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在阳光下如同金色的虬龙，显示出无与伦比的强大爆发力和韧性。这是一群真正的巨人，像燕云陌们这样的正常人只能触及到人家的膝盖。大约有十来人左右，他们从林间慢慢走来，聚集在燕云陌几人身外，他们肩上扛着巨大的战斧，斧刃在阳光下划开明亮的痕迹。
如此巨大的体型，就算此时已经走近，燕云陌们也未感觉到丝毫的气息。
“哪里来的这么多巨人，这样庞大的体型，还算是人吗？”
崇远的身后，有一个九荒的女子小声说道。
燕云陌几人背靠在一起，脸色有些难看。
“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山蛮族。”
桑海也微微点头，他们都是各个部落的翘楚，看过很多隐世典籍，“海外有遗族，长居荒凉之地，体型高大，力大无穷，可徒手碎石，以猎为生，嗜睡，是为山蛮族。”
“别管什么族了，他们会不会砍死我们？”
雪铭躲在燕云陌的背后，小声问道。
燕云陌微微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你要是继续乌鸦嘴，我保证他们会第一个砍死你。”
女子撅撅嘴，一脸委屈的握住桑田的手。
这群山蛮族的巨人围着他们没有动，他们也没有动，这样的僵持持续了很久，最后打破安静的还是这群巨人。
“远来的客人，你们为何要踏入我们山蛮族的领地？”
开口的是一个精壮的巨人，他摇了摇肩上的巨斧，声音有些低沉，就像是在小巷里咆哮的冷风。他像一座小山一样横在燕云陌们眼前，似乎是这群山蛮族的首领。可是在雪铭看来，这里的每个巨人都长的一模一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雪铭惊讶的是这些野人居然会说世内世外的人族语言。
“我们是一群远行的旅人，冒然闯入贵族领地，只因路过此处，并无它念，若有冒犯，实属偶然，还请原谅。”燕云陌对着开口的人说道。
周围有其他巨人目露凶光，对着首领说道：“我族已有很多年未进外族，这群人来路不明，说是路过，实则必然另有图谋。”说着，他握着战斧又向燕云陌们几人靠近了一步。
同样有其他族人附和道：“砍死他们。”
那位首领没有在开口，似乎是在思考。
燕云陌几人已经将内力提升到了巅峰，崇远也握住了剑柄，只要最前面的那个巨人再往前一步，他势必会刺出最凌厉的一剑。
“慢。”而在他们所有人都准备战斗的时候，首领再次开口了，正在向前的巨人也停下了脚步。
“族长。”他回头看向开口的巨人，似乎有些不解。
“阿战，先退下。”首领的话语很平缓，也很坚定。那个叫阿战的巨人恶狠狠的瞪了燕云陌们一眼，很不情愿的退了回去。
“远来的人族，我想要问你们几个问题。”
燕云陌点点头，“族长请讲。”
那个被称为族长的巨人咧咧嘴，似乎是在笑。
“你们自称旅人，看你们满身风霜，衣衫破烂，想必已经行走了很远，不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地在哪？”
燕云陌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说道：“仙台。”
很简单的两个字，蕴含着无穷的秘密，这群山蛮族巨人瞬间哗然了，族长同样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说道：“你能找到仙台吗？”
“能。”
这群巨人很震惊，族长更是失声道：“你知道仙台在哪？”
“不知道。”燕云陌微微摇头。
这些人的激动一扫而空，冷眼看着他。族长更是在此时放下了肩上的巨斧，似乎很生气。
“既然不知道在哪，你如何找？”
“我们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我们知道仙台一定在这片海域对面，这处极东之地的尽头。”
族长再次沉默了，他的身体很大，但思维反应似乎慢的很。
“那你能飞过这片大海吗？”
燕云陌摇摇头。
“但是我们可以造船，有了船，便能航行过这片大海，就一定可以找到仙台。”
“那你会造船吗？”
燕云陌想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他虽然在之前没有见过海，更是没有造过船，但是他在军中曾细细看过造船的图纸。
世内大禁处在整个人间界的最中心，东方的落霞岗之后便是茫茫沙漠。而在西部则紧紧连接着一片海域，大禁之人也就慢慢把那片海叫做西海。西海的边上坐落着大禁的一方城池，那里的人民大都以捕鱼为生，居住着大量的渔民，他们以海吃饭，船和网便是他们最宝贵的工具。
西海附近的人民是最了解大海的人，有勇敢的渔民甚至曾把船只开入过深海里，捕到过大白鲨。
他们懂得大海的脾气。
大禁立国以来虽然还未出现过海战，也没人知道西海的另一面是什么，会不会同样有国家？有传闻说东部的极点便是仙台，西部的极点便是鬼门，但这些只是平民和隐士间的传闻，并不被军方认可，那些士兵和将军，他们只相信手里的长枪和胯下的战马。
虽然未曾有过海战，但是大禁的军方知道未雨绸缪，建造了很多大型的船只，训练了很多的水军战士，虽然耗费了大量的金钱，但是他们相信，这样的付出，终会有得到回报的一天。
船只的建造图一直由军方保管，而身为大禁的四大将军之一，纵使他远在天启城，也同样有幸得以一见。
六十一 囚龙
他还记得当时的图纸，所以他才说他会造船。
山蛮族的一群巨人看着他，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桑海和崇远等人看着他，有些诧异。
“你真的会造船？”
雪铭瞥了他一眼，有点不太相信。
“嗯。”
族长说：“先将他们带回部落，如果他真的可以造出大型的船只，就是我们山蛮族的朋友，若果他造不出来，那就是说他在骗我们。”
族长冷哼一声，“欺骗我们的后果很严重。”
山蛮族的体型很大，思维反应慢，但这不代表他们笨，反而他们是非常聪明的。
“走，老实点。”那个叫阿战的巨人气冲冲的吼道，对他们的意见很大，非常不友好。
他一斧头砍断了身旁的一根大树，将斧刃对着燕云陌几人，说道：“别耍什么花样。”
他们，就像犯人一样被围在当中，向着山蛮族所居的部落走去。
山蛮族的人天生体型高过常人，力大无穷，但他们的繁衍能力很差，从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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