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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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第1部分阅读(2/2)
,这还怎么吃啊,别捡了!”

    张秋萤却忽然接口道:“二姐,不妨事!吃鱼本来就要刮鳞的,这鱼有鳞护着坏不了,用水冲冲还一样吃!”说完赶紧也凑过去帮着捡起来。

    张宛如撇撇嘴没再答话。柳长青看着那个忙忙乎乎的小身影,心头一热。

    “竹盏你把包子送回去,再跟大娘娘说一声,大哥今儿早晨在这边用饭了!”张宛如看着小书童吩咐。叫做竹盏的小书童却拿眼睛看着张秀才,见张秀才点头这才应下。张秀才说:“正好,婶子添了小弟弟我还没见过呢!”说完回头招呼道,“秋萤,回家了!”

    张秋萤看着张茂才进了院门,这才回头过来,眼睛眯起来,嘴角翘得高高的,开心地喊了句:“大哥,你多前儿回来的啊?!”

    张秀才手一挥轻轻打了她脑袋一下,佯怒道:“感情三丫头这是才看见我!”

    张秋萤在那捂着脑袋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柳长青却悄悄地皱起了眉头。

    这边,张秀才已经伸手拉了张秋萤过来,还弯腰给她掸了掸刚才捡鱼时蹭脏的衣摆。抬头又见了她额上的伤,故意诧异地问道:“这难不成是刚才让鱼咬的?”

    张秋萤有点期期艾艾,张宛如已经笑了出来,指着她脑门说:“她啊,一大早,脑袋就让门挤了!”

    “怪不得。”张秀才恍悟地说,“我说怎么这次见了,三丫头笑得越发傻气了。原来是脑袋被门挤坏了!我说呢,小时候虽然脑子也不灵光,总比现下好些啊!”

    张秋萤咬牙切齿地哼哼道:“张——靖——远……”

    张宛如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得越发欢畅了,嘴里却说道:“哪儿啊大哥,现下好多了!小时候多傻啊!碗漏了还记得不?”

    柳长青垂垂眼睛,本来心里有些生气,想起这个“碗漏了”的典故,也不禁莞尔。

    那是张秋萤才三岁的时候,刚刚学会自己拿着木勺吃饭。那日里正坐在门口吃粥吃得欢畅,张靖远路过,指着她的小碗一本正经地说:“哎呀,妹妹,你的碗漏了!”张秋萤有点傻呵呵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反应。张靖远更加肯定地说:“不信你翻过来看看,破了一个大洞!”

    然后……张秋萤就真的把碗翻了过来。

    长青受伤

    这场春寒也并没有持续多久,似乎转眼间,湖堤上的柳树便钻出了新芽儿,然后一日绿过一日。一场春雨过后没多久,各种野菜也紧跟着冒了头儿。

    多亏了有柳长青不断地明里暗里小心翼翼地供应着鲫鱼汤,秋萤的娘徐氏在坐月子的时候才催下了奶水,虽然这最后一个小儿子挺能吃的,不算多么充足,但总好过整日喂小米粥或者到处淘换芝麻糊糊。

    为了伺候徐氏吃饭,张家将饭厅从下屋搬到了正房堂屋里。这天大清早,张秋萤刚起来就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一挑门帘,就看到堂屋里放上了吃饭的长条木桌,垫着旧毛巾的大砂锅里,小米粥熬得稀烂稀烂的,上面还撒着一层绿绿的荠菜丝,米汤的香味混合着野菜的清香,丝丝缕缕冒出来,秋萤立刻觉得肚子饿极了。

    洗完脸回来的时候,桌上又多了几个小菜。一碟肉皮炒黄豆芽,一碟放了麻油和辣子的酱萝卜,细竹篾编的小箩筐里有两个细面卷子和十几个红薯窝窝头。另有两个盖着盖子的小瓷盆,秋萤知道那里面有一个是鲫鱼汤,有一个是昨儿个晚上就开始炖的小鸡炖蘑菇。

    张秋萤给里屋的徐氏送过去饭,回到桌前闷头喝起粥来,边喝边问:“二姐,你早晨上山了啊?现在荠菜冒头了?”

    张宛如拿一个红薯窝窝掰成几块泡进粥碗里,瞥妹妹一眼道:“春来三月三,荠菜赛灵丹。今儿个都三月初八了!再说了,荠菜要是没冒头,你吃的啥啊?”

    张宛知夹一块鸡肉搁到秋萤碗里说:“听你二姐现学现卖呢!这荠菜是一大早长青弟弟送过来的。她看了也奇怪呢,问人家荠菜现在出来了啊?那什么春来三月三,荠菜赛灵丹这话,也是人家长青弟弟告诉她的。”

    张秋萤听了高兴起来,笑呵呵地说:“这荠菜真好吃!这么吃不过瘾,我想吃荠菜团子!还想吃荠菜饺子!要不吃荠菜疙瘩也行!一会儿我去找长青哥,让他带我上山去挖荠菜!挖多了给大伯那边也送过去点儿,大哥也爱吃这口儿!”

    张宛如听了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抬头看了一眼宛知。张宛知端起粥碗遮掩着说:“秋萤,让你二姐带你上山去吧。人家长青弟弟每日里也有许多正事要做的,你这么个小皮猴子一直赖着人家也不是个事儿。”

    张秋萤虽然小,却也看出来大姐和二姐不太对劲儿。她知道她们不想告诉她,也就不说什么都应下了。心里早就打好了主意,趁着她们饭后收拾的时候,一溜烟儿地就跑去了隔壁。

    柳公家的门竟然是从里面闩上了,张秋萤扣了半天门环没人开。她着急起来,撒腿又跑回自家院子,借着墙边种的那棵桃树,三两下就攀上了墙头。

    张宛如刚刚刷完了锅,挎着个竹篮子从下屋里出来,准备招呼小妹一起上山挖野菜。结果一眼就看到她上了墙头。张宛如语气凌厉地骂道:“张秋萤!你这个皮猴子,快给我下来!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啊你?!还有没有个丫头样儿啊你!”

    张秋萤回头瞅一眼二姐,不理她那套,自顾自骑在墙头上喊道:“长青哥,长青哥!你在不在啊?你再不出来我跳了啊!”

    张宛如见小妹不听她的,冲正屋喊道:“大姐!大姐!你快来!”

    张秋萤看样子还是挺怕大姐的,在墙头上犹豫了一下,回头瞅向自己院里,似乎是看张宛知出不出来,管不管。眼看着正屋门吱嘎一声,她知道这是大姐要出来了,扭头不管不顾地就往柳长青院子里翻了过去。

    眼看着她一头栽了下去。张宛如“啊”一声,扔掉手里的竹篮子,几步跑了过来。张宛知出门正好看到小妹的衣角从墙头上滑下去,然后半天没听到动静,心里一急想过去,却一下子腿儿都软了。耳听着里屋徐氏也听到了动静,问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敢说小妹从墙上栽下去了,只说:“娘,没事。好像是宛知摔了个碗,我去看看。”

    这会儿张宛如也已经上了树杈子上,伸着脖子往隔壁院里瞅呢,嘴里一个劲儿小声喊着:“秋萤!秋萤!”

    张宛知也急匆匆地走过去,刚走到树跟前,就听到那边院子里应了声:“二姐,没事。我没事。”

    然后听到柳长青的声音说:“自己站好,我去开门。”

    却原来柳长青在屋子里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张秋萤扭头往自己院子里瞅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出来。正好见到她不管不顾也不看,墙那边的腿一抬,就过到了这边来,接着整个人就真的从墙头上往下跳了下来。

    柳长青也吓了一大跳,幸亏人已经要到墙边了,急跑两步一把接住了她,猛力一坠,自己也没站稳,抱着她一屁股坐到了墙根底下。

    张秋萤一扭头,看到柳长青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立刻愣住了,吓傻在那里。柳长青忍着疼,刚扶着她一起站起来,就听到那边张宛如焦急地在喊“秋萤”。柳长青去开门的时候,张秋萤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刚开始那股子震惊过去了,一股子更猛的无名火“噌”的一声就蹿了起来!

    门一开,张家姐妹俩先后就跑了进来。老二连招呼也没打,奔着墙边就来了,先看了一眼张秋萤,没缺胳膊没断腿儿,似乎没事。接着就使劲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手高高地扬起来,冲着她屁股就落下去了,嘴里喊着:“你个死丫头!你真跳啊你!怎么不摔死你呢?!我叫你跳!你摔不断我给你打断了得了,我叫你跳!”

    张宛知倒是在门口略停了停,刚招呼了句“长青弟弟”,就看到柳长青急匆匆又走了回去,抬眼往里一瞅,老二已经动手教训上老三了。看着小妹妹似乎是没什么事,先放了一半的心,刚想开口阻止老二,一想这丫头是胆子够肥的,心想打两下也好,眼下棉衣服还没脱下去,再说老二手底下也有数,也不能真打疼了她。

    那边柳长青已经拦下了张宛如,将张秋萤拉了过来,嘴里说着:“宛如别生气,这丫头好像也吓着了,别没摔着倒吓坏了。”说着伸手碰碰张秋萤的袖子,说道,“还不快跟你二姐说下次不敢了!”

    这张宛知也是打着打着越打越轻,而且张秋萤这次挨打居然一声不吭,她可不认为是小妹跳下墙头来忽然良心发现了,然后真是知错了觉得应该受罚,这才一声不吭。正觉得奇怪,听到柳长青一说,立刻又担心起来,略蹲下身子,平视着张秋萤,捏捏她的脸蛋说:“没事吧三丫头?啊?吓着了啊?害怕了啊?你咋啦?”然后回头喊了句,“大姐,你快来看看她。”

    张宛知一过来,就看到自己小妹一脸愤怒的样子,心说难道给她打急眼了?这老二也是,平时老三哪听她的啊,有事没事就跟她对着干,你来我去的谁也不让着谁,怎么能服打啊?这要是自己打她两下可能还行。

    这么想着,她就出口说上老二了:“二妹!你打她干什么啊?有话不会好好说啊?”说完一弯腰就把张秋萤抱了起来,搂在了怀里,掏出手绢给她擦擦脸上蹭的土,又理理她头发,拍拍她后背,还掂哒着走了两步,嘴里说着:“没事了啊,秋萤别害怕了啊。”然后回头问张宛如,“是不是你一喊把她给吓着了,这才掉下来了啊?”

    张秋萤虽然没事,但二姐的巴掌挺疼,一时也就装着了。只是心里惦记着长青的伤势,伏到大姐肩膀上,扭头往回看过来。柳长青一对上她的视线,就知道她没事,总算是放下了心。然后就觉得身上各处,又疼了起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想到张秋萤肯定是着急他这才翻墙过来,心里又觉得一阵子甜,只觉得为了她挨打也值得了。

    张家姐俩又待了一会儿,看着张秋萤没事了,这才回去了。反正柳长青的样子她也看着了,也不必瞒着了,也就不管她,由着她在这边玩了。只是张宛知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送来些跌打损伤的药膏,临走时又特意嘱咐了张秋萤几句,大抵是你长青哥受伤了,身上不利索,别添乱什么的。

    等张宛知又走了,张秋萤固执地非要扶了柳长青去堂屋里的罗汉床上坐下,然后撸起他的袖子来给他上药。看到他胳膊上青一道子紫一道子的,心里只觉得万分难受,问道:“是棍子打的啊?”

    柳长青看着她大半个身子趴到小几上凑过来给他上药,样子笨笨的手也挺拙,整得他伤处挺疼的,但是心里却觉得暖乎乎的,也不去在意。听到她问,顺口答道:“不是棍子,是藤条,还有柳树条子。”

    张秋萤气哼哼地抬起头,眼睛里两簇愤怒的小火苗闪啊闪的说:“长青哥,你放心!我一定找机会找郝家人麻烦,给你报仇!”

    柳长青一愣,看着她正色道:“你怎么知道是郝家人干的?其实是我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地痞,要我挖的野菜我没给,就动手给了我几下子,也没什么。以后躲远点,不去招惹他们就是了。”

    张秋萤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说:“那地痞一定是郝家人找来的!”

    柳长青心头一震,似乎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能想到这一层去,本来是想瞒着她的。他目光复杂地落到她的头顶上,才发现她辫子松松散散的也没梳,想来是早晨起晚了立刻就吃饭了,然后吃完饭没顾上梳头就来找他了。

    想着想着,目光就渐渐又柔和下来,也不去应和她的推论,只转了个话题问道:“早晨吃到荠菜粥了没啊?好吃不?”

    张秋萤点头说好吃,然后缠着他追问那几个打人的痞子的事情。柳长青不欲与她多谈这个,只推说不认识,然后说柳公已经去找里正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事了。

    擦过了药,柳公还没回来。柳长青拉过张秋萤来,拿了木梳,给她拆散了辫子,重又编起来绕了两个小包包头,转过她身子仔细瞅了瞅,看着还算满意,刚照例开了口,张秋萤立刻就接过了话说:“哎呀,知道知道。要有人问,就说是柳爷爷重给梳了头。”

    柳长青笑笑,让她自己去下屋里拿荠菜团子吃。自己则往罗汉床上一靠,闭目回想起早晨山上的事情来。

    山坡打架

    铜锣湾隶属密云县,紧挨着四九城。四九城就是北京城的别称。自从太祖皇帝建了内城之后,老百姓就一直这么称呼内城东南西北的四面城墙和它的九个城门。

    所以这个地方属于淮北地区,一年一般只种两季粮食。每年秋天霜降季节必须抢种上小麦,小麦留在地里过冬,来年春天再返青、拔节、灌浆、秀穗,然后小满季节过后,也就是农历五月之后,基本成熟可以开镰割麦。

    小麦收割之后,一般会种上红薯。这种红薯叫做麦茬红薯,意思是收了麦子之后接茬种的。秋天红薯成熟之后,一部分晒成红薯干,一部分鲜红薯就放进地窖里。因为红薯的产量高,所以这两种作物勉强可以填饱一家人的肚皮。小麦收割之后还有一部分地会种上些大豆,因为大豆可以用来榨油,发豆芽做菜,做豆瓣酱等等。

    除了这些之外,农民都会尽量地留出一些地来什么也不种,叫做春地。专门等来年春天了,另种一些必要的作物。

    这天夜里,张瑞年叫老大老二好好做了几个菜,将张家常年雇佣的庄稼老把式请了过来,商量去年预留的春地要种些什么,怎么种。最后商量得了是要多种几亩棉花,一来可以卖些钱;二来可以弹成棉絮,或者纺线织布,做被子做棉衣什么的自己用着也方便;三来棉花籽还可以榨油,棉花柴还可以做柴禾。然后棉花地里再套种一些芝麻,用来榨油,做芝麻糊糊,芝麻酱什么的,家里孩子不少,吃着方便。另外河沟子那块地太贫瘠,就都种上秫秫(高粱的古称)。

    天亮后,张瑞年早早地吃过了饭,就约了庄稼老把式一起去了大房张丰年那边,将春地的布谷打算一一说给他听。张秋萤想起自那日大哥回来见了一面,就再没见着了,闹着也要去。张瑞年无奈,就将她带在了身边。

    其实大房基本上是不管如何种地种什么的,甚至觉得这些东西交给庄稼老把式就好,根本不用主家自己操心,失身份。这次也是照例没有多说什么,略问了问,就放手不管了。

    这边庄稼把式自去安排种春地的事宜,张瑞年跟张丰年闲聊起家常来。张秋萤一过来就被大伯母接去了里间,听说大哥张靖远不在家,似乎是去邻庄上访同窗去了。便自去了后院找堂姐张秋棠去玩。

    刚到了后院,转过一颗枝繁叶茂的棠梨树,就看到张秋棠正踩在墙边放着的木梯上朝外面看。张秋萤怕突然出声吓着了她,就弄出了些动静,才喊:“秋棠,秋棠,你在不在?”

    这张秋棠和张秋萤都是同一年秋分前后生人,当初大房张丰年看着院子里的棠梨树结了累累硕果,就给她起名叫张秋棠。十几天后一个傍晚刚要入夜的时候,张秋萤出生了。

    那时候天气本来已经渐渐凉了,没想到那天傍晚,竟然有很多夏夜里才会出现的萤火虫闪啊闪。于是张瑞年就没有给小女儿随着宛知和宛如的宛字起名,而是跟着大房里张秋棠的秋字,随口取了个秋萤的名字。

    不过张秋棠稍大些后,总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如张秋萤的好听,因此只要两个人凑到一起,总会找些别扭。

    这时张秋棠听到秋萤叫她,一脸不乐意地从梯子上回头说:“叫堂姐!”

    张秋萤知道她是不乐意自己的名字,故意问:“什么堂姐?张秋棠的棠啊?”

    张秋棠从梯子上慢慢下来,瞪了她一眼摆谱训斥说:“没大没小!”

    张秋萤噗嗤一乐:“你总共就比我大十二天,别老教训我,大哥还不这样呢!”

    这话又戳到张秋棠心窝子上了。她们的大哥张靖远,打小看到张秋萤就小妹小妹的喊,要不就喊三丫头。真是奇怪,要说三丫头该是她张秋棠才对啊,在自己家这边数,大哥张靖远,二哥张致远,老三正好是张秋棠。整个张家来算,大姐二姐是二房那边的宛知宛如,接下来老三也是张秋棠啊!老四才是张秋萤!

    张秋棠想到这里更是添堵,拂袖说了句:“我不跟你玩!”

    张秋萤习惯了她的态度,也不生气,只半是劝说半是引诱地说:“一起吧,一起吧,我们去山坡上放风筝,今天天气多好啊!我的风筝是新扎的,是只小燕子。”

    张秋棠的神情有了些松动,却仍旧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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