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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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第2部分阅读(2/2)

    「你胡扯!」

    巨石後惊慌的声音让他回神,正要开口辩驳,听她又说:「他是来载你去李家村的,跟我无关,你乱说!」

    「有人喜欢你是件好事啊!」他莫名其妙叫道:「你要想想,人家可不嫌你臭、也不嫌你丑,正是患难见真情……是这样用吗……喂喂,姑娘,女人!我要被冲走了!」见自己又要顺著水漂浮,连忙抱住大石喘气後,只手吃力解开腰间的绳子。

    真他妈的王八女人,他就知道不娶老婆的想法是正确的。女人心不只复杂,还很麻烦。他小心翼翼护住自己的伤口,迟缓爬上岸,绕过巨石,见她正背对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这异臭!如果他够狠心,他会直接把她丢进水里好好洗个澡。

    「喂……」他气喘吁吁。

    她连忙转身,一见他靠得如此近,吓得跌坐在地。

    「你……你……」视线仓皇地瞥开,没有脸红,而是惊慌失措。

    西门永见状,将到口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很客气地说:「我的衣服……」迎面丢来他的衣物,他根本无力去接,只得慢慢滑坐在地,抓起衣物随便套上。「如果你是男人,我直接揍了你了事,你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

    她闻言,先是不解,後知後觉地才发现系著他的绳子早滑入河中。

    「算啦。」他没好气地说:「反正我也上来了。我知道女人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要回去了吗?」

    「再等会儿,等我喘口气。」

    她抬头瞧天色还早,便与他保持距离坐下。

    「喂!」

    她不情愿地看他一眼。沐浴过後的他,脸色仍然苍白,像是缺血过多,但至少比之前乾净许多,一头又亮又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後,真像是……女人啊。

    「不要让我读出你的眼睛在说什麽!混帐,刚才你没有看清楚我的胸吗?比你的平多了,好吗!」

    她胀红脸,拳头紧握,整个小小的身躯像是随时要弹跳起来。

    西门永见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混蛋,女人都有胸前那两团肉啊,她那表情像是他做错什麽事的,他咬牙忍忍忍,最後用力耙了耙头发,对著天空大叫一声,随即双肩一颓,主动示好,道:「其实,我是个养子。」他试图博得同情。

    没有回音。

    「喂,娘们,你听见了没?」

    「……我是个孤儿。」

    西门永闻言,一脸挫败,随即又振作起来,说道:「我七岁被领养,身分虽是养子,事实上,也不过是为了要照顾西门家唯一的血脉,这跟卖身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她慢慢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我七岁被卖进大户人家的府里当丫鬟。」

    他的脸皮抽动,瞪著她,没好气道:「你一定要跟我比惨,是不是?」

    那语气充满忿怒,像极小孩在抱怨,让她不知不觉唇畔勾起。

    西门永见状,冲动地掀了掀唇,想要告诉她,她笑起来不也挺好的吗?成天板个死人脸,多丑。话到唇边,却本能地住嘴。

    他沉默一会儿,才垂下视线,说道:

    「若我记得没错,去年我临走之时,留下百两银票,你怎麽不好利用,买栋大屋,请几个奴婢服侍?还是你不肯用,要退还给我?」

    「这是我应得的,为什麽要退还?大屋跟奴婢,对我来说并没有什麽意义。」她顿了下,续说:「我没用,是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西门永愣了下,抬眼又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浅笑。

    她的视线对上他的,终於露出他首次见到的好奇,即使是只有一点点,仍让他内心起了陌生的感受。

    「你从没有遇过不时之需吗?」

    「有钱就花,没钱就啃馒头,谁知道明天我还在不在?」他很豪气地说:「与其想著未来,不如先想今天怎麽过。」

    她用力点头。「也对。你连续两次差点死於非命,的确不必太顾虑将来的事。」

    她的话听似很无意,却像根针戳进他的心头。直觉地,一肚子的火气又要冲口而出,但一瞄到她很无辜的神色,他……忍忍忍忍,杀千刀的他在忍什麽啊?

    他以掌心撑著石面缓缓站起,她立刻搬来门板——之前就是如此拖他过来的。

    他一等她靠近,无视门板床,猿臂一勾,勾住她的纤肩。

    「你做什麽?」她大叫,著急地手脚并用要推开他,却发现他将全部的重量放在她身上,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我没要对你不规矩,拜托,你打中我的伤口……混蛋,你还打!再打啊,最好打得我喷血,再在你家养它个一年半载的伤,就不要离开好了!」

    她瞪著他,眼睛瞪得好大,在近距离之下,他能清楚地看见她黑瞳内愤恨的光彩。

    「我不会让你再养伤,我直接将你打死,埋在这里了事。」她咬牙切齿道。

    西门永内心一震,注视著她的双眼良久,才缓缓道:「也许你真在考虑杀了我,但在杀人之前,你会犹豫,一犹豫就什麽都完了,你以为你藏著刀就有用吗?」口气一改,骂道:「我对你根本没有兴趣好吗?」

    「那就放开我!」

    「我不想当废物,任人拖来拉去的!女人!你就不能扶著我走回去吗?我不嫌弃你,你反倒嫌弃我来了!王八蛋,我真想让你易地而处看看,闻闻你身上的味道……亏那个什麽脓包大夫的儿子也会喜欢你,天底下是没有女人了吗?」

    「他没有喜欢我!」

    「随便啦,我没跟女人相处过……事实上,我压根没打算跟女人相处,你是个例外,我实在不想把你当女人看待。」

    「那最好也不过了。」

    她的牙齿还在磨,真怕她就这样磨掉了她长得还不错的牙。西门永没好气道:「在我眼里,我根本不把你当女人看,好不好?有女人在,我缚手缚脚的……你啊,硬梆梆的,就像是哥儿们吧。」

    她的小脸闪过讶异。「我……像男的?」

    他见她竟有几分期待,遂点头:「一点点啦。我是很讨厌女人的,最好连肢体也不要碰触,那我可乐了……喂,你那什麽眼神?我像是那个叫什麽董的断袖人吗?」

    「我认识你不久,自然不知道。」

    他想活活掐死她!连说个话都不懂得修饰一下吗?

    「你一定要我说实话,是不?女人都是麻烦,我活了二十多岁,都没碰过女人,你笑啊!」

    都没有碰过女人啊,她很讶异地看著他,没有笑。

    西门永不得已,只好吐露:「女人……很恶心,小心眼、碎嘴,又爱惹麻烦,一碰就碎,我一看见就头痛。这就是我还没成亲的原因,不妨顺便告诉你,这辈子我都打定主意不成亲。」

    她呆呆看著他。「每个人都要成亲的。」这男人在小时一定有过一段很惨的回忆,而且是被女人伤害的吧。

    「那就是你认识的人还不够多。」他哼声:「我这辈子啊,发过誓不成亲的!」

    「真惨……」

    他没听见她的同情,说道:「喂,你到底要不要扶我回去?」

    「你……真的把我当哥儿们?」

    「废话!要我把你当女人,我又不是眼睛瞎了……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咳咳。我是说,若真当你是女人,我是连一句话也懒得说的。」

    她目不转睛地看著他。男人的身上总是有股味道,他刚沐浴过,浑身有些湿气,淡淡的男人气味本来还飘散在她的鼻间,忽地,那股味道不见了,就在他说完话後。

    其实,他……也像个君子,至少没对她毛手毛脚的。

    她咽下内心最後一丝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往回家的方向走,靴中的小刀仍在她伸手可触之地。她确保可以在他勒住她的情况下,自由取刀。

    「你……常受伤,是常跟人打架吗?」她有些不自在地主动询问。

    「也还好吧。」他有问必答:「去年,我是为我的小弟抢药;今年,我也是去抢药——」

    「用抢的?难道不能用买的吗?」

    「你说,跟皇宫内院的人可以谈买卖吗?」

    「你……你上皇宫?」她惊奇道:「你是指,在书里说的那种皇宫内院,还有大内高手满天飞的那个?」

    他的脚步一顿,不著痕迹地瞄著她的侧面。她的侧面流露出一股稚气,仿佛对他所说的世界很好奇。

    「就是那种皇宫内院。」他的口气微微柔软:「不过我功夫没好到擅自闯进那要命的禁地。是有道人献药给皇帝老爷,听说那药可以治百病,我就去抢——」

    「你对你小弟真好啊。」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将来若有难来找我,我的命都是你的。」

    两抹背影拉得长长的,一高一低,歪歪斜斜地走出林中——

    「那倒也不必。我长住这里又有什麽灾难呢?」她淡笑道。

    「你真要住一辈子啊?」

    「嗯,我希望终其一生都能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他默然,隔了好久,才充满快意地说:

    「那若是将来我又伤重来此,你可不要当作没看见啊。」

    「没人会把这种事一直挂在嘴皮上的。」

    「是这样吗?那将来你若有空就来西门府坐坐吧,我一定招待你。」

    「嗯。」

    她随口应了声,他听出她根本不放在心中,换言之,她根本想在此终老一生了。

    为什麽呢?一个年岁远不及他的小姑娘,宁愿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过一辈子……就因为曾经被欺负过吗?

    「你何时要走?」

    「当然得等伤好之後……顺便修你的屋顶,免得将来我养伤又得冒著风吹雨淋。」

    她心中感激,过了会儿,才轻声道:「我姓宁,单名一个愿字。」

    他皱著眉头,默念了好几遍,才道:「有点难念……」饶舌了点,不像他一个永字好写又好念。

    「难念也无所谓,反正没人会叫的。」

    他垂目,默默感受内心少有的情绪,然後故作爽快地说道:「我想之前你根本没费心记我的名字。我叫西门永,小时候认为很好写又不费力,长大了呢,就觉得很麻烦。每回遇见有人偷袭我,我就必须在他喊出那个『永』字前出招……那时就真希望我叫西门永远,至少多喊个字,让我多点准备。」

    她闻言,在脑中演练了一会儿他所说的场景,「噗」地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笑颜多好看啊……西门永想道,很明白这句话绝不能说出口。

    「还有啊,我家住南京城,有机会捎个信给我,报个平安,哥儿们。」

    「嗯。」

    她的回覆清清淡淡的。

    好好的一个姑娘……

    突然间,他有一股冲动,很想手刃那个曾经伤害她身体的混帐家伙!

    ※※※

    一个月後——

    「回来了!回来了!」奴仆一见眼熟的身影,立刻奔进西门府内,大喊:「二少回来啦!是直的进来,不是横的抬回来啊!四肢无缺,头还在颈子上,地上也有影子,没死啊!」

    「谁是用抬回来的?谁又死了?」西门永用力往他後脑勺打过去,那仆役一路飞出,正好让走出来的西门笑迎面接住。

    「永弟!」

    「又是大哥来迎接我吗?也对,在家中坐镇的也只有大哥了。」西门永咧嘴笑道,从怀里掏出长盒。「快去请大夫来看看,这药要如何食用?」

    西门笑不接,目露严厉,沉声道:「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当然是去求药了。」他理所当然的说道。

    「是求还是抢?前些日子有人传话,说在离京师外没有几哩的路上,献给皇帝老爷的珍药被人抢去,你又多日未归,我怀疑是你……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大哥,我——」

    「他根本没有脑子,怎麽又懂得想呢?」西门家另一个义子徐缓走来,阴沉地说:「只要不是笨蛋,都懂得耍点诡计去骗去拿去偷都好,就有人蠢到用命去抢,累得咱们成天都得考虑该不该布个灵堂,立个衣冠冢。」

    「义弟!」西门笑微斥。

    「我说得可没错。大哥,这些日子来你不是担足了心吗?还听说那抢药之人生死未卜,你生怕他躺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没人救,动尽所有人脉找他,现在可好,人不是安安全全回来了吗?」

    西门永素知西门义对他有「强烈庞大」的敌意,也不理会他,只道:

    「大哥,我没事。」西门永稍微解释:「我是受了点伤,不打紧的。让人给救了,还挺巧的,跟上回救我的是同一人。」

    西门笑面露讶异,道:「同一个?你可有好好谢谢人家?」

    他心情很高兴,笑道:「我为她修屋顶,顺便把屋内该修的全修了,临走还偷偷留下点银票。」这一回,他可是正大光明跟她打招呼才走的,他也算是个好人哪。

    「对了,我立刻吩咐下头给你煮碗面,顺便泡个澡。」

    「煮面泡澡?」

    西门笑提醒道:「上回你不是提到你的救命恩人有些怪癖,让你浑身发臭又吃不惯那儿的东西?」

    西门永「呀」了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大哥对二哥的话真是一字不忘啊。」西门义在旁神色闪烁地说道:「可惜恩弟说,请二哥过去他那儿聊聊。」

    「那无所谓,永弟你先回房换件衣服,我让阿碧煮两碗面送到恩弟房里。正好你可以陪著他一块用。」

    ※※※

    随便在南京城里抓一个人,都可以得知西门家的府邸坐落何处,顺便告知西门家的十八代历史。

    他的养子身分在南京城里也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西门家只有唯一的血脉叫西门恩,而其他姓西门的,全是养子。

    换了黑衣金边的袍子走进守福院,西门恩的丫鬟阿碧在门口向他福了福身。

    敲门前,他观察著阿碧老半天,才突然道:「你长得真是眉清目秀。」

    「谢谢二少夸奖。」阿碧毫无表情地。

    「眉清目秀也不是件好事。」

    「……谢谢二爷提醒。」

    「你生得清秀又卖身在西门府里,也算是你的好运吧。」

    「阿碧一向很感激。」

    「倘若有一天,府里哪个爷儿……就比方你的恩少爷吧,他对你伸”奇”书”网-q'i's'u'u''c'o'”出魔掌,你会有何反应?」

    「……阿碧一向不做空谈。」

    「打个比方,又没要你当真,真是。」要斥退她的同时,又及时叫住:「你们女人对贞操很在意吗?」

    「是。」她面不改色答道。

    「有多在意?就像是饿了三天肚子那样痛苦吗?」

    「不,那是一件比死还要痛苦的事。」

    「你们女人用死来比喻这种事,太严重了吧?」

    「是二少太不当回事了。」

    是这样吗?他脑中闪过她巴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咬牙切齿的模样,心头又起当日那种极为陌生到令人他害怕的情绪,忽地,门内传来——

    「二哥在外头吗?」

    「我在。」他答道,推门而入,而後细心合上门。

    门内,密不透风。床幔半放,隐约露出瘦弱的身影,那身影挣扎著要坐起,西门永立刻上前扶他坐好,顺便端来桌上的细面。

    「我可以自己来。」床内的少年捧过碗,温笑:「这点力气我还有。」

    「我知道。」西门永端来自己的猪脚面,尝了口,并不觉得有何好吃。是他的味觉被她同化了,还是西门家的厨子手艺退了一百步?

    「我听见方才永哥在外头跟阿碧说话。从小到大,这恐怕是你头一遭正眼看阿碧。」顿了下,又道:「我可以知道阿碧让你联想到谁了吗?」

    西门永迟疑了会,轻声道:

    「也不是联想,我只是忽然感慨,人的命运完全不同。」

    「跟你的救命恩人有关?先前笑大哥来坐一会儿,提到两次救你的人,都是同一人,这麽巧合的缘分让我好吃惊。」

    「是很巧。她……叫宁愿,有点饶舌是不?念久了就习惯了。她就这麽巧钓上我两回。多亏她,我才能保住命。」

    「永二哥?」

    「嗯?」

    「你喜欢宁姑娘吗?」

    西门永大笑三声:「怎会?我把她当男人看,不然我打从心底就起鸡皮疙瘩,连一天都没法待下去。」

    「是吗?」少年也不多追究,只道:「你以後别再为我求药了,至少,不要拿命去求。」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怎能不管?永二哥,倘若你为我而出事,你要我内疚到死吗?」

    「你内疚什麽?我既是西门家的义子,为弟求药是理所当然,难道要我当个无心人,置之不理吗?」

    「是为弟求药,还是为还恩情而求药?」少年气息断断续续的,有些激动:「永二哥,你一向是直心眼的人,我怎会看不出你在想什麽?你我有缘做兄弟,这不就够了吗?这十多年来,你跟兄弟不亲,因为你从不当自己是西门家的人,你只当自己是个欠债人,你知我看在眼里有多难受吗?」

    西门永一向知道他想得多,却没想过他能轻而易举看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镇定地微笑,道:「我对你一向有兄弟之情,这是事实;我欠西门家一份恩情,这也是事实。我求药,是为还情,也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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