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这宝贝小姐,半点都不敢怠慢,免得出差错。
火雁努著唇、放下手,无聊地抓著手上的红绢把玩。
「心莲,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嫁了?」她有些胆怯地问。突然好怀念她娘吼人、要她顶水盆的声音。
「这怎麽行呢?小姐。」快累瘫的心莲神经紧绷到极点。「你千万别胡思乱想,那一点都不好玩。」会将一切弄得鸡飞狗跳啊!
「可是我又不认识那个人,还要跟他在同个房间待上一晚,很奇怪耶!」
不是一晚,是一辈子啊!显然她的宝贝小姐还搞不清楚状况。
心莲差点失笑,这才了解原来她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也有畏惧的时候,就像每个新嫁娘一样,也会惶惶不安呢!
「放心吧,小姐,你不用紧张,姑爷是我见过最俊伟、最温柔、最清朗的男人,他一定会很疼小姐的。」心莲恋慕地道。
「奇怪了,那人是给你多少好处,让你替他说话的?」火雁听出了小丫头话中的爱慕,怀疑地问。
「不不不,我说的是真的,小姐,姑爷真的是天底下最俊的男人了。」
解君遥是她看过最好看的男人了,初次见到时,她甚至差点忘了身在何处哩!
「是吗?那人真有这麽好?」
「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心莲卖关子道。「还有,姑爷不叫『那人』,人家有名有姓,叫解君遥,你可别忘了。」
真是的,心莲相信她这粗线条的小姐到此时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姓啥名啥哩!真是可怜的姑爷。
「解君遥?」火雁脑子里突然一闪。「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在这时,新房的门忽然被打开,走进了一大群人,包括英姿飒爽的新郎倌。
「姑爷来了。」心莲赶紧在火雁耳边提醒。
大群人进门後,有些人已有醉意,笑闹成一团。
「闹洞房喽!好不容易逮到这机会,铁定要闹上一闹!」有人起哄道。
「对对对,先看看新娘子的花容月貌吧!」
「是啊!掀盖头,掀盖头,掀盖头——」
被这麽一吵,火雁再也无法思考,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哎啊!安静、安静,闹什麽洞房?你们别吓坏了新娘子。」黑似仙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他劝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别打扰他们了。」
解君遥惊奇地看著他,他不带头作怪就算了,竟然还劝人家别闹洞房?!实在怀疑他何时变这麽好心了。
而黑似仙则给他一抹神秘的笑容,要是在众人注目下揭晓新娘子的真面目可不好玩了。说真的,他可是内心澎湃啊!太期待解君遥亲手掀开红盖头时的表情了,那甚至比赚到一百两还要刺激、兴奋哩。
「这怎麽行?」千载难逢的机会,那群想闹洞房的人显然不肯善罢甘休。
「可以、可以,走啦!多喝两杯。」
除了黑似仙以外,晏上熙和特地赶来喝喜酒的石玄骁,连忙帮忙将这群想闹洞房的人带开。
「少爷,一会儿你再喊我进来收拾桌上东西,就不打扰你们了。」唇角含笑的老嬷嬷也赶紧带著一干奴仆——包括心莲——离开房间,并关上门。
现下,整个新房就只剩下一对新人了。
红烛在案,荧荧火焰将整间新房照得通明。
解君遥慢慢地走向床榻,看著床榻上那个头盖红喜帕的女子,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当新郎。
「嗯!」他清了清喉咙。「我要掀喜帕了。」
奇怪,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现下火雁并没有空去想这些,她怀疑自已是否该回答些什麽。
「喔,好……好啊,你掀啊,」都怪祖儿,竟然没有告诉她还有这种规矩。
咦!这声音……好熟悉呀!!可解君遥想,两人应该不曾见过面吧!
管他呢!掀开喜帕看清楚不就知道了吗?
他怀著寻宝的心,笑咧了一张嘴,期待地、慢慢地掀开了盖头,而後——
「蔼—」
当他们看清楚彼此的长相後,都忍不住尖叫出声。
天杀的!怎麽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同时惊愕地望著对方。
原本,火雁心怀美梦,祖儿和心莲都告诉她,她的丈夫是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多金又温柔,她是捡到宝了,所以她刚刚还不小心地期待了一下下,没想到……
原本,解君遥也高兴地盼望著。大嫂涟漪的温柔美丽,给了他太多的旖旎幻想,他还以为自己会见到另外一个美若天仙的涟漪,没想到……
「你是解君遥?」可恶的祖儿,居然敢欺骗她。
「你是花火雁?」可恶的朱媒婆,居然敢诓他。
「我的天啊!怎麽会是你?为什麽?」火雁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该伤心难过的是我好吗!你怎麽会是大嫂的妹妹呢?你们……你们根本没一点相似。」瞧她捶胸顿足之姿,没搞错吧?他才是那个该伤心的人耶!
就说嘛,人不该太善良的,想当初他好心地同情了她的未来夫婿,想不到那个倒楣鬼竟然是自己。
呜呜呜!真是悲惨啊!他的笑容顿时垮下,才想起原来黑似仙早已知晓一切,才会那麽好心地不闹洞房,恐怕此刻他不知道笑死在哪个地方了。
「你和三姊夫也没一点相似……」不对劲!火雁的眼神突然在他俊美的脸上梭巡,而後发现了一个更令她捶心肝的事实。「解君遥、逍遥山庄?你……你是流阳四少中的逍遥 公子?」
「没错!」他以为她表情应该是充满了崇拜,而不是伤心欲绝。
「啊!不会吧?」火雁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难怪我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原来你就是那只花蝴蝶。」
她喜欢听江湖轶事,当然知道流阳四少中的这位逍遥 公子,有多麽花名远播、声名狼藉。
呜!她好命苦,怎麽会嫁个采花狼?
「什麽花蝴蝶?我还没说你这番女呢!」他的温柔美人啊,呜呜呜!
「你敢说我是番女?」
「难道你敢否认?」解君遥又想起一件天大地大的事。「对了、对了,除了苏州那一次之外,我们还在迎娶的途中见过面,你竟然……」
「你还不是一样跑出去玩。」她先声夺人地提醒著。
「我不一样,我是男人。」
「男人又怎样?」火雁可不懂得什麽叫男尊女卑。正想站起来好好跟他理论一番,谁知道坐太久,头上凤冠又太重,差点扭伤脖子。「喂,快帮我拿走这讨厌的凤冠。」
「这是请人帮忙该有的态度吗?」解君遥嘴里虽然这麽说,但看她这麽笨,还是动手帮了她。「道谢吧!」
「谢?我谢你的头,本姑娘这悲惨的命运都是由你而起,我还道什麽谢?」不过说真的,凤冠拿走後,果然舒服不少。
「你……娶你,我才悲惨呢!」解君遥三声无奈,乾脆坐到桌边喝开酒去了。
想不到那酒竟然如此异常美味,十分顺喉,让他讶异地一杯接著一杯。
火雁毫不客气地走上前,一把抢过那壶酒。
「不许喝,这是我爹替我珍藏的女儿红,是要给我和我夫婿喝的。」
「我就是你丈夫……」话一出口,解君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不是!」火雁直言道。
反正在他面前早已没啥形象了,根本不需要伪装,她也想尝尝她爹肖想很久的美酒是什麽滋味,拿起酒壶直接仰头喝了几口。
「咳!我跟你说,我只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就回家去。」
「你开什麽玩笑?我爹娘怎麽会放你走?」她是他爹娘中意的媳妇,再说,要是她走了,他的自由怎麽办?
解君遥抢过那壶酒,借酒浇愁。
对喔,怎麽没想到长辈那方面?娘好不容易才将她踢出门去,又怎麽可能「回收」?
「是啊!我爹娘也不会放过我。」火雁抢回了酒壶,愤愤地喝了几口道。「我为什麽那麽苦命要嫁给你?」
什麽话?难道她也被逼婚?
「我也不想娶你,可是又非娶不可。」他同样无奈。真是可怕的女人,不但会武功,竟然连喝酒也会,他爹娘究竟替他看上了什麽好媳妇?
解君遥摇头之馀,好担心美酒被她喝光,赶紧抢了过来,将剩馀的一仰而荆
火雁在抢回一个空壶後,忍不住大嚷抗议。
「枉你称为『逍遥 公子』,竟然连酒都跟我抢喝,算什麽男人?」她的身高在女子来说并不矮,可在高大的他面前,仍需仰头才能对著他喷火。
「你酒量这麽好,又算什麽良家妇女?」他低头反唇相稽。
「你……」仰头看他好辛苦,身高的距离感,让她的气势彷佛矮了一截。火雁赶紧抓来一张椅子站了上去。「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惹我。」
喝!竟然用鼻孔看他,真是太过分了。
「我也是有脾气的。」他也拿来一张椅子站在上头,与她对看。
眼见自己又矮人家一截,火雁毫不客气地站上桌子。
「那又如何?」
解君遥实在不想这麽小里小气的与她计较,可是看她如此跋扈,这口气真的吞不下去。
「你说呢?」
再也没比桌子更高的了,火雁只好放弃,用力踮脚与他对峙。
两人靠得十分近,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不能认输,虽然忙了一整天,早已晕头转向的,但她绝对不能在这痞子面前认输,火雁努力撑著。
在春寒料峭之际,夜晚还十分寒冷,可她额际就是硬逼出了汗来。
解君遥也看出她可能体力不支,他默默地自忖:只要她肯认输,他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与她计较的。
可没想到她竟然这麽爱面子,害他心里越来越不安,甚至替她担忧。
就在这当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少爷、少夫人,我们可以进来收拾了吗?」在门外苦候许久的老嬷嬷怀疑火爆的新房怎会突然安静那麽久,忍不住问道。
火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整个人往後一仰——
「小心——」解君遥真的不是故意要救她,只是不希望新房出人命罢了。
他早有准备伸手一揽,让她安全落地。
「你……」谁要他鸡婆,火雁正想抗议。
「少爷、少夫人——」敲门声又传来了。
解君遥将她安置在床边後,看了她一眼,赶忙跑去开门。
方才的老嬷嬷立刻领了几个丫环进门来收拾。
「少爷、少夫人,你们怎麽都没吃?」
「我不饿。」解君遥道。
「我也不饿。」气都气饱了,根本不用吃。火雁跟著说。
「那我们收拾下去了。」
某个好奇的小丫环还是忍不住问:「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事吧?」
「会有什麽事?」解君遥抵死不承认,在女人堆向来无往不利的他,竟然会对新婚妻子束手无策。「快收拾吧!」
火雁也十分有默契地配合著,从头到尾都端坐如仪地坐在床沿。
奇怪了,刚刚明明听见了他们吵翻天的声音啊!几个人满腹疑团地试图想找出些蛛丝马迹,可惜直到退出房门後,一直未能如愿。
「你家的老嬷子和丫环还真八卦呀!」火雁总算松了口气,忙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她不禁昏昏欲睡。
「还说呢,刚刚不知是谁的声音那般高亢?」
「你……」实在抵不过瞌睡虫的诱惑,火雁也不委屈自己,直言道:「算了,解君遥,今天休战,我好累,等我醒了之後再找你算帐。」还有她那尚在流阳楼的好弟弟。
话说完,她迳自拉来鸳鸯棉被盖住自己,舒服地闭上眼。
解君遥愣在当场,她很累,所以……她理所当然地霸占了一整张床?那他呢?
「花火雁,你睡床,那我睡哪儿?」
「那里不是有张躺椅吗?」火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你叫我睡躺椅?」
「是啊!你不睡难道我睡?」她说得理直气壮。
解君遥 本来早有此打算,但是一见到她嚣张的模样,实在又看不过去。
「要睡你去睡,我要睡床。」
两人都有顾忌,否则早将另一方踢出门去了!
他毫不客气地躺到床上去,而火雁果然如他所料,立刻和他拉出一段距离来。
「你你你……你是不是男人啊?」竟然要她这麽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去睡躺椅?真没天理。
「你要印证一下吗?」解君遥 故意朝她伸出一只手。
「啊!你这采花贼——」她毫不犹豫地一掌劈了过去。
「采花?」解君遥早有准备,轻易闪开,还故意左右张望。「花在哪里?」
「你这臭痞子,真不知道那些女人到底是不是瞎了眼,竟然会把你这没品、不懂得体贴女人的痞子捧上天!」
「那是人家眼光好。」
「你……」算了,真的累死了,没空与他再吵,先养精蓄锐再说。火雁用施恩的口气道:「好吧,床一人一半,你如果敢超过我的范围,我一定要你好看。」
神经太过粗大,让她忘了去思考两人同床共枕的暖昧和後果。
「得了,我没那麽好胃口,倒是你,别乘机觊觎我。」解君遥突然觉得气得她蹦蹦跳,实在很有趣。「哇!好冷,棉被我也要一半。」
「哼!」火雁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棉被分了一半给他,别过头去。
解君遥也背对著她,他的魅力竟然会在这个小蛮女身上失效,而偏偏这个小蛮女竟是他的妻子。
唉!他的春宵、旖旎梦想、洞房花烛夜……
冷寒的春夜,凄凉的新房。
入夜後,房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睡梦中,两具热呼呼的躯体在不知不觉中向彼此靠近,最後纠缠在一起——
第五章
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解君遥慢慢地睁开了眼。
视线移转,才发现一个犹如八爪章鱼的女子手脚并用将他紧紧缠住,尤其横在脖子上的手臂,几乎快将他勒毙。
温香软玉抱满怀,原来也不一定销魂哪!
他小心翼翼地想将横在脖子上的手移开,没想到她却越缠越紧。
「别吵。」她咕呜道。
解君遥兴叹,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硬是将她的手移开一点点。
「这女人的睡癖真差。」他低声咕哝著。
咦!女……女人?他混沌的脑袋倏地清醒。
仔细一看,才发现缠住他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小蛮女。
不会吧,脑中突然忆及自己成亲的事实,莫非两人就这样……交缠了一晚?!
没有旖旎的幻想,更没有占到便宜的开心,反而觉得自己是吃亏的一方哩!
「喂!清醒点,放开我。」既然知道是她,解君遥就没有怜香惜工之心,小命重要。
「臭心莲,别吵,再吵,我就把你丢出去喔。」可见得小女子不但睡癖差,而且还有起床气。
「我不是你的丫环,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解君遥念头一起,扬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轻轻地扳开她的眼皮。
火雁最痛恨睡觉时有人吵她,当她发现有人在她眼皮上搞鬼时,眼都没睁,想也不多想,立刻拉来那只手咬了一口。
「哎哟——」没想到她除了喜欢使用暴力外,还很噬血。解君遥很哀怨地道:「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蛮女。」
「你才是花蝴蝶。」睡梦中,她还不忘跟人斗上一句。
不过……花蝴蝶?男人的声音?甚至不熟悉的气息……
「蔼—」火雁陡地睁开眼,在看清楚身边的男人那张俊美的脸孔後,毫不迟疑地给了他一巴掌。「登徒子,不要脸!」
解君遥没料到她清醒得这麽快,闪避不及,被她打个正著。
「喂,你这蛮女,明明是你缠著我的,我才是受害者。」他捂著被打的脸颊,一脸凄苦地抗议。
「我缠著你?我会缠……」
不对,她的手搂住他的脖子,而她的腿也很「不小心」地横跨在他的大腿上,这在在说明了……
火雁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跳离他身边,控制不住地满脸嫣红。
「谁让你离我那麽近的?难怪我将你当成棉被,你活该。」对啦,她不但睡相差,而且喜欢抱著枕头棉被入睡,都怪他不好,好端端的干麽睡她身旁,活该挨打。
「我像棉被?」这对解大公子真是奇耻大辱。「你才像八爪章鱼,差点没把我给勒死。」
「你在胡说什麽?」她才不承认自己会去主动靠近他哩8你这登徒子,竟然敢乱闯我的闺房,我打死你。」
火雁火大地抄起枕头朝他扔去。
解君遥这回已有准备,老早跳下床,闪离这暴力女的迫害。
「你的闺房?哈哈哈,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谁的『闺房』?」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面对一个刁蛮女,他已经够有气度了。
「我……」火雁这才清醒了些,四处看了看,忍不住慌张地问:「奇怪,这是哪里?你这不要脸的,竟然将我掳来这里……」
「我的天!快停止你的幻想,看来你对自己的长相认知不够,要不要我送你一面镜子?」他揶揄问。
他竟敢拐弯抹角地骂她丑,这口气如何吞得下去?
顿时枕头、棉被、椅子……全朝解君遥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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