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回复了邮件,只有简单两个字:谢谢。
    周六早上到他家工地去跟工人开线,磨蹭了快两小时,回公司后把前一天画的客厅手绘图扫描进电脑加了些色彩细节,然后把参考的一些图片样版、配饰建议等等罗列在一个平面上,再eail给他。虽然下午会见面,但她恐怕没时间跟他谈这个。时间紧迫,看来明天还得加班。
    午饭是随便吃,淡容兴幸自己身体尚算健康,除了有时出现偏头痛现象,她一年难得的发烧感冒。这大概就是拥有年轻的本钱,所以她认为现在就该拼命,积累多些经验和财富,将来老了可以少挨苦头。
    一点三十分的时候,万岁来电问她在哪,当她说完在公司时,他就挂了线。五分钟后他出现,并打电话让她出去。淡容还是只拿了电话和今天要去看的店铺资料就走了。
    去的途中,淡容拿着a4纸汇报:“你今天要买浴室和厨房的墙身砖和防滑砖,入户花园也要,两个阳台的地面我建议你做防腐木,不过这个造价要高些。便宜点的用条形状的仿木地板砖也可以,但效果相对没前者好。因为你说不要太花巧,所以铺贴方面我只注入了色彩元素的分割,再配些马赛克的材质区别,具体到时看过再选定。”
    专心开车的万岁眼一直望着前方,淡容说话的时候他也没分神,只在她说完后嗯了一声,然后小小的车厢内便无其它声响。
    一个下午跑了六七家店,定好了几款瓷砖。后来去到有家专卖艺术瓷砖的店铺,淡容对里边过百款的马赛克赞叹不已。太久没出来走动,竟然多了这么多新款。她蹲在地上,对几个新品种跃跃欲试,不过除了效果好,那价格很惊人。一块3030厘米规格大小的砖,竟然要去到快三百块的价钱。
    “饭厅酒柜的背面是不是贴马赛克?”本来在外边转的万岁,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蹲下。
    “呃?”她才发给他的邮件,他这么快就看了?而且看了后竟然也不说。“是哦。”
    “用哪款好?”他指了指她选出来并列在一排的马赛克问。
    “这款不错。”淡容拿起一块酒红色的。这款马赛克表面光滑,一颗颗小果粒边沿圆润,乍看之下,真像晶莹通透的红葡萄。
    万岁接过细细端详了一番,再望望地上的,“不错,就这个吧。”
    淡容瞄了眼他,心想他竟然连价钱也不看,是真不在乎还是忘记了?“那个……挺贵的。”一平方就要二千多元,单是酒柜背面就有快三平方。这小小的空间就花快一万元,会不会很过份?淡容心里飞速盘算着,这数目有些人根本不心痛,但历来她接触过的客户,大部分都希望往省钱方面靠拢,更多人是根本不屑在这些小地方花钱,认为不值。
    “你当设计的,不是只要效果,不考虑价钱吗?”
    任凭淡容这么老定的人,在听到他这话时也冏然。“万医生是不是在暗示,你只管给我放心选最好的材料,价钱方面不用考虑?”
    万岁斜睨着她:“你真当我是开银行的?”
    淡容“噗”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很不厚度,于是低头咬着下唇,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万岁脸色也缓和下来,一改之前的酷样,英俊的脸因此显得有亲和力。他发现,她笑的时候两眼会闪出动人的光芒,如冬日阴天太久以后冒出来的太阳,温暖而可爱。
    饰柜架上射灯打出来的光折射到各种五颜六色的马赛克上,如同色彩缤纷的糖果,使小小的空间变得甜美而可爱。俩个蹲在地上的傻瓜,头部靠拢,还在为共同的目标而寻寻觅觅。从通透的玻璃间隔望进去,那是一幅何等和谐的画面,只是当事人自己未有所觉罢了。
    07
    万家的装修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淡容除了要隔三两天跑去现场一趟外,几乎每个晚上都要侍候万岁爷。室内客厅设计早定好,可是房间却一改再改。最简单的就是当工人把所有墙身都砌好后,万岁在书房问题上又再纠结了。他说半开放式书房没有必要了,还是把两间客房其中一个作书房用途。
    因为他的善变,淡容做好的方案因此作废,布好的电线又要重新埋,结果工期多拖沓了几天。见识过他的龟毛,淡容甚至有种错觉,假如哪天他坚持要把主卧变成浴室,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工程进行到一半时,淡容跟万岁见面的机会暂时减少。因为万医生也很忙,他根本没多少时间能去现场追踪,所以每次淡容到工地悠转时会顺便拍些照片回来,整理好后发到他的邮箱,同时告诉他,什么电器该买了,什么东西要准备好。他一般在晚饭后登陆qq,跟她谈些事宜。于是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虽谈不上亲密,却由于种种原因而熟谂起来。
    那晚淡容在网上搜了些家具饰品的图样,在qq上传给他看,他挑来挑去都选不中喜欢的。
    [算了,还是周日去跑趟家具市场吧。]
    一见他弹出这句话,淡容便万般不情愿。
    [我周日有约。]敲敲键盘,淡容的拒绝通过qq传入他眼里。
    [怎么你每个星期天都说有事?跟男孩子约会?]
    [嗯。]周公子算是男人吧。懒得解释这么多,淡容便顺着他的想法回答。
    [……]
    他静默了一会,老半天才又弹出一句[我下了。]
    到淡容看到这句话时,他的头像已经变成灰色。
    又一周到尽头,周五佘泰军的妈妈生日,晚上在饭店宴请了十多桌,星泰一众员工也在被邀之列。对于老板请吃饭,员工当然雀跃,所以下班后设计部几朵奇葩便直接往饭店奔去。
    设宴的饭店是城中比较著名的私房菜馆,装修格调自是不同凡响。离开席还有颇长一段时间,他们来时主人家还没出现,来宾更是寥寥无几。同桌的四个男人口沫横飞,淡容几乎要被口水淹没,跟身边说得手舞足蹈的三剑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出宴会厅。
    大概是职业使然,但凡去到一些公众场合,她都会多留意人家的装潢手法。这家私房菜馆以古色古香见称,从地下上二层,楼梯正正中一个飞泻而下的小型爆布很显气势,而天花与墙壁则镶嵌着盘龙雕花的古典元素。
    淡容站在台阶上,细细品味这些手工一流的工艺。来往的人很多,为了怕阻塞通道她已经尽量把自己置身于小小的角落,谁知仍是有不长眼的撞了她一把。
    她一个跄踉就往旁倒,猛地被人用力扯住。
    “走道人多,即使你要观赏艺术品,也该找个安全的地方。”
    充满调侃的声音响起,淡容站稳后扭头看,一个高高瘦瘦的眼镜男含笑立于她身后。他称得上俊朗型,虽没有万医生的美艳,师兄的洒脱,姿色也算中上。淡容扯扯嘴角,说了声谢谢,拍拍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臂,不太喜欢有陌生人触踫自己,即使他是好意的拯救。
    “小姐对这里的装修很感兴趣的样子。”眼镜男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贴着她身边望望墙壁上的木雕,又望望那个看起来恬静的女子。很少人会对这些东西看得如此入迷,人来人往的楼梯上,她仍能泰然处之地静静欣赏,仿佛置身于无人境界,那画面看着让人感到清新脱俗,不枉他特意来围观。
    淡容眉头轻蹙,对这位救命恩人的搭讪没有半点好感。她看她的装修,他来什么劲?
    “我有男朋友了。”不管他什么意图,这话足够吓退某些无聊男。
    “呃?”眼镜男愣了愣,随即嘴巴漾了开来。“真的?”
    淡容瞟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可以让他的嘴咧得这么大。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得这么彻底,小心灵受创伤了!”他还真的配合地捧着心脏位置,脸容痛苦。
    哪来的怪人?要不要这么夸张?淡容额上顿时下了几条黑线。
    “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眼镜男凑近她,脸上戏谑的表情更深。
    淡容没遇到过这种人,首先她不是天香国色,再者,有哪个男人这么疯癫?她怀疑他有病。
    “你在干什么?”
    清峻冷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容回头看,万医生如天使般降临。她眼神一闪,转身搭上他的臂,不疾不缓地对眼镜男说:“如果你的男朋友是这款的,你会考虑别人吗?”
    眼镜男挑挑眉,上下打量万岁。对方面如冠玉,有着碳晶般黑亮的双眼,挺直的鼻梁和红润柔顺的嘴唇,堪称一等一的美男子。这人生为男人简直是浪费,可是他又不显娘调,眸光锐利有神,即使自己比他站高一个台阶,仍能感到来自他身上重重的压迫感。
    万岁瞥了眼圈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对手,即不否认也不理眼镜男的注目礼,拍了拍淡容的肩。“别愣在这里,上去。”
    淡容应了声,直接无视眼镜男的存在,随他走上楼。去到大厅门口,她立即放手。
    “你刚才利用我。”万岁单手□裤袋里,居高临下的架势带着审问。刚才的男人看着条件不错,她竟然眼角也不看一眼,看来她对佘泰军的迷恋很深。
    淡容耸耸肩,“恰巧你经过而已。”
    “如果刚才经过的是佘泰军,你会不会……”万岁猝然顿着,他奇怪自己为何会这样问?那语气,怎么听着都有点酸。他干啥了?摸着下巴,万岁察觉到自己干了件很匪夷所思的事,他有点不安。
    可惜淡容心思不在这,她没好气地睨他。“假设性的问题我不答。”说完径自走了进去。
    她在逃避。万岁若有所失在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纤细身影,今晚代奶奶来吃佘泰军妈妈的生日宴本就无聊,现在他更加添了少许失落。
    淡容在回座位的半路踫上佘泰军与佘老太,佘老太一见淡容就笑得像太阳花般灿烂。“小容,你到哪去了?我到处找你呢。”
    找她?淡容疑惑地望向师兄。佘泰军打哈哈地说:“妈想跟你做媒。”
    “做什么媒!”佘老太打了自家儿子一掌,然后堆着笑容对淡容解释:“多认识一个朋友而已,他是我弟的儿子,高大俊俏,跟你还是同行。哎呀,这家酒楼就是他设计的,阿军,对吧对吧。”
    佘老太拉扯着儿子的衣角,佘泰军摊摊手:“他在大公司上班,做工装的多。上次跟你说过啦,就是那个表弟。”
    淡容对这种热心很无力,自从一年前她表示对师兄没兴趣后,佘老太便不停地给她推荐男人。她已经说了多次不需要,奈何老太仍是乐此不彼。
    “佘妈妈好!”
    万岁的打招呼声如天籁般传来,佘老太听后即时喜出望外:“哎呀,阿岁你竟然来了,佘妈妈真意外。咦?你奶奶呢?”
    “奶奶还在诊所,因为轮候的人太多,她走不开。”万岁对老人家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
    见佘老太转移了目标,淡容才斜目瞪着佘泰军压低声音说:“师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佘泰军把嘴凑到她耳畔耳语:“小容容你说得太严重了,正如我妈所讲,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嘛。我表弟人不错的,如果不是你,我才不让她介绍。嗯,小容容,你要有爱情的滋润,做起设计来才会有激|情嘛。”
    连她的爱情都要算计在内,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淡容严重鄙视这个男人的行为,不屑跟他再争辩,才想开溜,谁知抬头就见刚才的眼镜男走到跟前。
    “姑妈!”他毕恭毕恭地唤了佘老太一声,然后对着佘泰军和淡容说:“表哥,淡小姐。”
    他就是那个表弟。他认识她。短短的两秒眼神交流,淡容便得出这个结论。
    “看来你们早认识了哦。”那边明明在跟万医生寒喧着的佘老太,在严天衡出现后即喜滋滋的甩下他走过来。“阿衡,刚才你出去是不是跟小容互相认识了?哎呀,那就对了,也不用我这老太婆多事,还是年轻人自己行动快,嘿。”
    佘老太末了的笑声让淡容没由来的打了个颤,原来她刚才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
    “姑妈,还没有真正认识,我只是帮了淡小姐一个小忙,然后……嗯,有点遗憾,淡小姐已经有了很出色的男朋友,对吧?”严天衡眼角扫了万岁一圈后定在淡容身上,还对她眨眨眼。
    刚才明明在跟佘老太说话的万岁,眼角一直有留意着淡容与佘泰军的互动。见他俩又在咬耳朵,他心里再次涌起那股不快感。简单见鬼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陌生。偏偏那个眼镜男又来捣拌,万岁的脸色更臭。
    “男朋友?”
    “师妹你有主了?”
    佘家母子果然同声同气,淡容即时扶额。一个二个都是来添乱的,还有万医生不悦的神情,原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看她只是小小的撒个了慌,现在就要露出马脚了。
    “嗯,我是有喜欢的人,他是个gay!”
    08
    “其实,你不用这么坦白。”
    “呃?”
    淡容微侧头,看了看坐在身旁一直敛眉沉默的万医生,对他突如其来的话有些不解。刚才顺利解围后,师兄怕万医生太闷,于是把招呼他的责任交到她身上。事实上,除了工事,他们私底下没有什么交集,加上俩人都不是健谈型,所以即使认识,也没有话题。桌上的宾客喧喧哗哗,就只有他俩无话可说,这比跟三剑他们坐一块更无聊。
    “我说,你刚才可以不用这么说的。”
    “哦。”淡容还是不明白他在说哪句话,也不想问,于是只徐徐应了一声,眼睛始终直视着前方。
    这种场合很闷很吵,她真想快点结束。就是这种心不在焉的表情,被万岁理所当然地解读为寥落。真这么喜欢?想起刚才她说完那句话后,佘老太惊呆的表情,他都替她心痛。喜欢一个性取向不正常的人是件痛苦的事,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她却宁愿把这件痛苦事扬出来。还要当着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说,那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有些佩服她,同时胸口左边位置像被坚硬的东西硌住,隐隐的不太舒服。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gay?”他不是个八卦的人,可是她表现得越冷淡没所谓,他就越想问。
    此话成功把淡容的注意力拉回,原来他意有所指是刚才她顺口开河的话。难道他以为自己口中所说的gay,就是师兄吗?想不到他这么在意,竟然一而再的试探。他不会是吃味了吧?横了他一眼,她突然充满兴味,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万医生好像对我的感情世界很感兴趣。”
    万岁脸上一热,粗声说:“没有这回事!”
    看他涨红的脸,淡容抑制不住,笑得更开。万医生真是一只闷马蚤蛋,喜欢又不说,却独自在生闷气。
    从未见她笑成这样,小小的脸因为愉悦而生动很多,牙齿整齐洁白,右边的虎牙微微突出,显得份外可爱。万岁有刹那的眩目,一时忘了自己正在被取笑,怔怔地瞅着她。
    淡容觉得自己这样真的很不厚道,可是万医生恼羞成怒的样子真可爱,细致的脸部皮肤白里透红,让人很想捏一把。她拍拍脸,勉强收起笑容,抿抿嘴,仍是止不住笑意。“万医生,我刚才的话是瞎说的,你别当真,你就继续,嗯,暗恋下去吧。”她顿了两秒,才找到合适的词。
    暗恋----对他来说真贴切。
    暗恋?这回万岁惊爆了!难道她以为自己暗恋他?她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想开口嘲笑她不自量力,谁料说完话的人已经转过头,若无其事的端起桌上的果汁,嫣红的嘴唇贴着玻璃杯沿啜了一口,喝完后,那小小的舌头还伸出来舔了两下。
    万岁只觉一股热气从胸口涌上来,他迅速调离目光,有点不相信,自己竟然觉得这个干扁豆女生很可人。女人都是麻烦的动物,家里的几只就是最好的代表。聒噪,多事,不可理喻,反正他半刻都不想多对着。而现在,他却对这干扁豆有反应。
    万医生被刺激到了,神情有些许呆滞。淡容摇摇头,决定拉他一把,把她拯救出来。现场很吵,她把凳子拉近他,“你知道我家师兄喜欢什么类型不?”
    她为什么突然坐这么近?万岁往后退了退,嘴里呐呐反问:“喜欢什么?”
    淡容指了指远处,那边佘泰军那风马蚤男正跟一个大块头在说话。她凑近他,轻声说:“师兄喜欢粗壮的,很an的男人!”
    一阵馨香钻进鼻里,像羽毛般,轻轻掸了掸他的心房。“粗……粗壮?”
    “嗯。”淡容坐正身子,给他丢了一记可怜的目光,显然认为,他不是这类型。眼睛看回那边,佘泰军揽着大块头的肩膀在说笑,这家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收敛,简直当佘老太不存在。
    她是什么意思?佘泰军喜欢粗壮男人关他鸟事?还有,她眼里的轻蔑是怎么回事?万岁顿时烦燥起来,转过头,又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两眼幽幽的盯着那风马蚤男,似在控诉。
    “别再看!”他想也没想伸手盖住她眼睛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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