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房or双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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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or双人房第1部分阅读
    《单人房or双人房 》

    作者:琴瑟琵琶

    0-0

    电话响时,普华正在办公室,对着电脑翻一篇刚刚收到的快递稿子。

    “喂?”

    “是我!”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她最好朋友祝娟娟的声音。

    “嗯?怎么是你?有事吗!”普华圈着稿上的错字,有些心不在焉。

    “当然!”

    “怎么?”

    “你知道吗……”娟娟的声音拖得很长,“施永道……昨天结婚了!”

    电话里有些杂音,普华没听清,放下手里的稿纸握紧听筒,“你说谁!”

    “还有谁?永道!施永道!”

    听清那个名字,普华脑子里嗡的一下,办公桌在眼前晃了晃,她尽量维持着镇定,撑住额头,不想引起同事的注意。

    施永道?

    施永道!

    娟娟后面说什么她没注意,全集中心思在想这个名字,耳边剩下电话里不断扩张的刺耳杂音。

    “喂……普华……你听没听我说!”娟娟在另一头很着急,“昨天在大董烤鸭请的客,好多人都去了,包括纪安永尹程几个……”

    这句普华听到了,缓慢消化着,握着听筒的手指用力过度,指甲陷进了肉里。

    “你倒说话啊!”

    “……”

    “普华!”

    “……说……什么?”她懵懵的问,声音小得娟娟几乎听不到。

    “你……”娟娟在电话里沉沉的叹了口气。

    听筒从普华耳边移开,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普华!”

    “普华!”

    声音又好像是从另一个方向传过来的,一声比一声清晰,普华握着听筒心思有些恍惚,反复咀嚼着娟娟提到的事情。

    “叶普华!喂!叶普华!”坐在对面的编辑刘燕敲敲电脑显示器。

    “嗯?”普华惊得差点把听筒掉在桌上。

    “诶,里面叫你呢!你的稿!”刘燕说完指了指总编室。

    总编坐在里间的老板椅上,手里举着个牛皮纸袋,脸上已经露出了不悦。

    普华慌慌张张站起来,电话不知该不该挂,就只好放在桌上,也忘了跟娟娟交待一句。

    她跑进去领任务,免不了又被主编提点几句。抱着一摞材料出来,编辑室好几个人都去吃饭了,她桌上还有看到一半的稿件。

    把材料放回书架上,普华拿起桌上的听筒,娟娟不在了,另一头只剩下嘀嘀嘀的忙音,她还是握着听了会儿,确定没人了才挂断。

    坐下拿了裁纸刀,慢吞吞拆信封的封口,可能因为天太热的缘故,几个简单的动作,竟然弄得大汗淋漓,手一滑,刀锋在食指边缘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刮痕。

    她甩甩手,刮痕上还是出了血,凝成一个血珠,就像几周前她在爸爸家做饭,也切到过同一跟手指。

    那天永道也在,如果普华没记错的话,是他找了创可贴,亲自贴在她受伤的指尖上。

    1-1

    娟娟来过电话的中午,普华端着茶杯站在办公室的空调下面吹冷风。

    主编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扇着一沓稿子,不时瞟上她几眼。普华只好挪动脚步,站到总编看不到的角落。

    她其实是组里完成任务较好的编辑之一,但是她不太会讲话,为人处事直来直往,不让人厌弃,也不会被过分喜欢。自从把总编熟人的荐稿退回之后,普华受了上上下下的冷遇。副主编和刘燕都劝过她,做人要识时务些。可怎么识时务,她走上社会好几年也没学会。

    “小叶,去不去吃饭?”刘燕举着饭盒过来说话,努努嘴暗示主编不在。

    普华摇摇头,依然抱着热茶杯在空调下发怔。

    “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

    “没事……没事……你先去吧……”普华勉强挤出些笑容,又因为迎面进来的副主编马上收敛起来。

    刘燕提着饭盒走了,普华站了站,不是滋味,怏怏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副主编站在空调下吹凉风,目光犀利的搜罗着办公室里的每张桌子,在她这里停留的时间最长,转身进了主编的办公室。

    普华放下杯子,翻出几张废稿纸压在稿子上面,假装低头做事。手里握的笔好像有自主的意识,不按着她的意念任意在纸上游走,钩钩画画,一点一横,一个转勾,一道长长的走,。写成了,虽然歪歪扭扭的,还是一眼能看出是“施永道”三个字。

    普华心乱如麻,撕了稿纸揉成一团。

    自从娟娟打过电话,她想起这三个字就难受。扔下笔勉强自己拿过稿子校对,可眼前空空的,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是真的吗?

    新娘是谁?

    层出不穷的问题在她脑子里搅成乱糟糟的一团,甚至让她出现了晕眩的幻觉,好像娟娟那通电话根本没打过,施永道没结婚。

    可新娘呢?施永道是新郎的话,新娘呢?

    新娘是谁?他怎么可能结婚!

    普华咀嚼着这个问题,一股酸涩难忍的凄凉从胃里直指心口。她一连宽慰自己,抹着头上冒出的汗,最后实在熬不住千奇百怪的念头,还是给娟娟发了条短信。

    编了几次,删删减减,问多问少都不是:真的吗?和谁?

    主编和副主编都去吃饭了,编辑室空荡荡的,大门是关上的。普华把手机摆在桌子中央,重新站到空调下面吹风。屋子里很闷,她扇着手边的杂志,焦急的等着娟娟的回信。

    墙上的挂钟秒针一格格的走,走了十七圈,手机才在桌上毫无生气的震了震。

    空调下习习凉风掠过,普华的颈后密密的又是一层汗。她跑过去点开看,娟娟的短信简单扼要,只有两个字:裘因!

    她抱着手机晃回座位上再没站起来,瘫软的坐了整整一个中午。

    编辑室外的槐树上有几只知了,正午时一声声叫得人心烦气躁。普华加了件春天放在办公室的薄外衣还是觉得冷,嘴唇上干干的又不是口渴。仲夏叶子正是最浓密繁绿的时候,她却在一片绿意里望到一个孤单的影子。

    手一紧,本来要拿茶杯,不小心把茶水泼出来流得到处都是,浸到玻璃板下面,把几张老照片都洇湿了。

    照片里,年轻几岁的普华梳一条马尾辫子,胸前佩戴着先进工作者的大红花,脸上洋溢着最简单不过的笑容。那时她刚领证,又编了几篇好文章拿了个小奖,是人生难得顺遂如意的阶段。照片的右下角还清晰印着拍摄的时间,掐指算算,距离现在快四年了。

    普华用纸巾擦着桌子,把照片边缘的水迹吸干。用过的纸巾揉起来扔进纸篓,之前写着永道名字的那张也被扫进垃圾里面。她把那张纸重新捡出来展平扑在桌子上,细细的一遍遍看。

    施永道三个字也沾了水被泡花了,清晰的钢笔线条成了黑糊糊的一片,只有“道”的最后一笔走之棱角还分明。

    他说过,她写的“道”字遒劲有力,那个走之他最喜欢。一有机会,他就在签名上留下个空格给她,让她替他把“道”字补上。

    他还说过,私下她可以那样叫他,但是她总是不习惯,多少年只叫他永道。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十年?十一年?

    普华握着那张纸,想不清,要揉掉扔了又下不去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手机这时又震了震,来了一条娟娟的短信,上面写着:普华,你没事吧?

    普华坚持到午休结束,草草给主编桌上留了个书面请假条便离开了出版社。

    暑热难当,她没打伞,像游魂一样在太阳下面往前飘,不知自己到底该上哪。

    擦肩的行人回头看她奇怪,一天里最热的时段竟然有人披着外套四处走。她经过橱窗,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确实怪,哪哪都怪,她长久以来自以为的不为所动,这时在一点点瓦解,有种哭的冲动。她拿出手机翻通讯录,里面的名字不多,哪个似乎都不适合在这时候联系。

    盖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普华只好选择躲到路边不醒目的地方等车,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表现得镇定一些。

    车站的站牌有十几个,四通八达,站名都是陌生的,车一辆辆来了,她跟着大家排队,但哪辆也没上,直站到两腿发酸,才抬手打了辆出租车。

    司机问上哪,她迟疑了一下,说:“回家吧。”

    “哪!”司机又问了一次,口气有些不耐烦,“您住哪?!”

    “呃……”普华本要说家里的地址,可报上的是另一串她谙熟的名字。

    车很快启动了,司机不攀谈,普华听着空调吱吱嘎嘎的响,任窗外的热浪沿着玻璃的缝隙挤进来,扑在脸上。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那块刻着中学名字的大牌子对面。街还是原来的老街,笔直并不宽敞,行道树遮起的阴凉抵挡了暴晒酷热。临街的门脸房都装了仿古门面,挂了匾,墙上刷了新灰。校牌是新换的,学校教学楼是新盖的,塑胶操场也是重新铺过的,她当年留下的很多记忆都被重新粉饰过了。

    街另一边的老店拆了大半,普华停在其中一家门口,仰头认出了门牌。当初的“建一奶酪铺”现在叫“建一奶酪店”。

    她走进去,发现店面还是很窄,只能容一张两人桌,余下走道的地方胖点的客人过去就很吃力。店里光线昏暗,墙上挂着建一老板用了十几年的一面老幌子。

    她沿着木质桌椅往里走,在厨房外随便搭的款台要了碗冰镇杏仁奶酪。收钱的已经不是满脸皱纹的老板王建一,换成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找给她几张很脏很皱的毛票。

    端着奶酪,普华在临街唯一的桌边找了位置坐下来,脱了外衣。

    店里并不热,墙上的风扇嗡嗡作响,过不了多久会转到她头上带来些凉风。她并没吃那碗冰镇杏仁奶酪,只是镇着手,变冰了再把手捂在脸上,反复多次,让双颊也冷却下来。

    他结婚了,和裘因。

    这样的句子,在她脑子里闪过又被强行的屏蔽掉。

    普华觉得老电扇的嗡嗡声把自己的心跳搅得很乱,好像患了重病行将不治的病人,跳一下少一下。

    娟娟一年多以前就告诫过,她不信。

    娟娟说:你别傻了,什么都会变的。

    她还反问娟娟:谁说的?

    现在她知道,是了。随着时间,什么都会变,而且会变得很彻底。哪怕坐在当年的老店里,吃着当年的杏仁奶酪,她也回不到十几年前。

    掏出手机,普华又读了娟娟的两条短信,那条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她想删掉。手放在删除确定键上,没按。

    很多年了,裘因的名字普华从不主动提起。她不是不记得,而是记得太清楚。她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也没有当过面对面的敌人。除了初中同班,她们没有太多交集,高二重新分班以后,连在楼道里碰面的机会都很少。

    当纪安永,施永道,李城寺这些尖子生再次组成一个“理科优等生班”时,裘因在名单上,而她自己拿着分班结果站在楼道里苦苦寻找文科班的教室。

    叶普华和裘因两个名字,就像印在硬币两端的文字,不太可能同时出现。她放弃了最后一个进“理科优等生班”的名额,成全了裘因。从那时起,叶普华三个字就被压在硬币的背面,再也没有翻身。

    汗顺着锁骨流到衣服里,普华找不到纸巾,索性捧起奶酪碗贴在脸上。说不出是热,是闷,还是什么。

    她分辨着电击的嗡嗡声和自己头脑里的声音,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人。等奶酪放热了,她重新拿起手机,翻到电话簿把电话拨了过去。

    1-2

    四十多岁的女老板给普华又上了一碗薏米奶酪,摆在没吃的杏仁奶酪旁边。普华道过谢,恢复到整个下午的姿势里,倚在椅背的一侧,额头抵在玻璃上。

    四五点钟的样子,对街的铁门开了,潮涌般的学生流到小街的每个角落,包括建一奶酪店。看着孩子们身上宽大的校服,她不禁有些感慨。校服的式样和十年前竟然如出一辙,干净的白色,鲜红的斜体织纹在左胸绣着学校的名字。

    过去,她和娟娟曾经当是礼服一样穿。白色不禁脏,容易旧,家里贫寒的学生戴着套袖,她们没有,却也一样珍惜,容不得身上有一点污渍,一丝磨损。

    比起娟娟,普华那身更旧,因为她穿了整整六年。为了给家里省钱,初一就买了中大号,六年里,她的变化也不大。

    她还记得校服左边膝盖上磨破的一大块印记,妈妈从裤兜上剪了白布贴着缝,虽然针脚细密,依然看得出补的痕迹,她左腿膝盖同样的位置还留了个伤疤,做事情时总习惯在那里摩挲。

    因为那个破洞,她有机会和纪安永说了平生第一句话,也在同一天,认识了纪安永的铁哥们施永道。

    可惜,毕业之后她再没穿过校服,只是晒衣柜里的东西偶尔看到过两次。好多事情都封存在记忆里,中学时她还小,想不了太多。大了再去玩味,早已物是人非。

    奶酪店响起铃声,普华低头看了眼手机,以为是自己的,然后才发现是身旁经过的年轻学生的。如今的学生长得高,初中生就有他们高中的感觉。高中时男生长得特别快,那时安永他们像是在抽条的钢线,长手长脚,周就是另一个样子。

    怎么又想到这些呢?普华抽回视线,搅拌着面前的奶酪碗。

    叽叽喳喳的学生把奶酪店堵了个水泄不通。背上的衣服腻在皮肤上,普华觉得热,汗擦了又来,只好忍着。学生走后,老板上了一块门板,光线一下暗了。沐海英来时已是黄昏,日头偏西,护城河边多了遛晚的人,建一奶酪店里除了普华,还有几桌消夏的客人。

    海英的一袭长裙掩饰着生产过后稍显丰韵的身材,普华从她身上看到了幸福与淡定。她们大概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上一次还是在海英女儿满月酒席上。相同的时候成家,如今海英有了女儿,她仍是孑然一身,怎么可能不感慨?!

    海英拉开椅子坐下,握住她的手,还像当年做学生那样,当她是妹妹。

    “有点堵车,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普华也回握着海英的手。

    “真是好久不见了,一年多了吧。”

    “嗯,上次是奇奇满月,你比上次瘦好多。”

    “哪有!更胖了!”海英点了一样的冰镇杏仁奶酪,等餐的时候重新盘过头发,“胖得不成样子了,母||乳|停了之后也没瘦,哪像你,总也不长肉。”她抬手捏捏普华的脸颊,像是当初那般亲热。

    普华低头勉强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脸,胖瘦美丑这些她有好一阵子不那么在意了。

    “怎么选在这里,好多年不回来了。”上了奶酪,海英认真尝了一口,“味道不如以前了,你觉得呢?”

    “还好吧。”普华拿过自己的杏仁奶酪,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

    “不太一样了,杏仁奶酪原来没那么甜。”

    海英回头看看收款台里的老板和旁边挂的老招牌。

    “你看,老板又换了,我和尹程大学还回来过,那时候就改过一次。建一把店盘出去以后,我总觉得奶酪做得不如原来。”她指着角落几个摞起来的塑料板凳,“那时候隔三差五咱们就来,常坐那边,经常一个人去排队,另两个去占座位,有时人多还要站着等好久,还记得吗?”

    普华随着海英指的方向,望着柜台墙上暗黄的等候线,仿佛看到中学时代的自己,海英和娟娟,穿着一式的校服背着书包排在队尾,互相交谈着,等一小碗奶酪。有时零钱不够,还要三个人分一碗。

    “记得,当然记得。”

    “那时候多好啊!”海英感叹了一声,“回不去了。”

    普华若有所思的搅着碗里的奶酪,抬头问海英:“你们……回来过?”

    “你说和尹程?当然!”海英点点头,“那时候都还是穷学生,没有钱天天看电影下馆子,就两个人骑着车到处逛,哪里都去,也回来过。那段日子真好,无忧无虑的,见不到了总是想,都在一个城市,隔三差五还要写封信。现在的孩子不一样,都用上手机了,街口开了麦当劳以后,还有几个来奶酪店?这条街上的老店也拆得差不多了,除了建一还在。不过……味道也不如从前了。”

    海英推开面前的奶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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