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房or双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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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or双人房第3部分阅读
    吸上一口,走到车旁正好捻熄了烟蒂,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掏出车钥匙,他晃着上面的别克挂饰,按下声控锁,却没有着急上车,而是靠在车门边等着她走过来,像是料到了她有话要讲。

    “上来说?”他指指副驾。

    普华皱着眉,没有上车的意思。

    “怎么回去?”

    “自己回去。”

    永道耸耸肩,把西装扔到后面坐进驾驶座,目视前方。

    普华还站在车外,咬咬嘴唇,她终于说出了憋了好几天的话。

    “施永道……我们别再见面了……”

    车门砰的在她面前撞上,永道摇下了一侧的车窗。普华看到他眉心里拧紧的纹路,抱着豁出去的念头,再顾不得他的感受,“还有,你也别再来这儿……没必要……我也不想再见你……”

    他不置可否,如同雕像般坐在那里,听完她的话只是扶着方向盘插好钥匙,发动了汽车。

    普华退到路边,提起书包转头向前走。她能听到车缓缓的启动,跟在身后,但没有回头。

    车身终于超过了她,在路口停下,驾驶一侧的车窗依然没有摇上,永道打开打火机点上了另一支烟。阳光打到他手上,一个光点反射进普华的眼里,可能是打火机,也可能是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下个月我妈生日。”他叼着烟,弹了弹烟灰,眯着眼睛,像每次发脾气前那样转转手上的戒指,似乎要说什么。

    遮光贴让他的表情很莫测,但普华听见了他下面的话。

    “你必须去!”

    他没有等她回复,银灰色别克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启动驶离了巷口,几秒钟便消失在路上。

    回去的公车上,普华惴惴不安,一再想起戒指的事情。

    进门按了电话录音,她坐在床头翻出戒指,重新套回手指上。可能是有些日子不戴了,戒指有些涩,套上去又摘不下来。戒指本身很简单,还有些寒碜,是一对素圈。结婚时他们两个手上都不富裕,他所有的钱都买了房子,她本来连戒指都可以省略,是他坚持才买。

    他有一贯的原则,他的决定很少为她改变。

    望着手上的戒指,普华的情绪一落千丈。录音电话里,又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华华到家没?帮我谢谢永道。下次回来我下厨给你们炖肉,早点歇着,天热注意身体……”

    她仰躺在床上,一遍遍重放爸爸的留言,越听越不是滋味。

    这一个下午,比得知他结婚后的两天还难熬。她猜不透永道在想什么,或者要干什么。他可以一声不吭娶了裘因,又以孝子的姿态出现在爸爸面前。他戴着他们的戒指,还要求她务必出席他妈妈的生日。

    他是要戏弄她,折磨她,还是在报复?

    爬起来拨了海英家的电话,对方一接,普华就忍不住一连问了几遍:“海英,永道真的结婚了吗?”

    她喊的很大声,停下才发现房间里是自己的哭声。

    “普华?”

    “嗯……”

    “怎么了?”

    “没……我只是想知道……”她抹着眼泪,装不出一贯的坚强。

    “知道什么?他真的结婚了。谁会拿结婚的事开玩笑,又不是孩子了。那天尹程去了。”

    放下电话,普华跑到阳台上把所有的窗户都推开。

    傍晚的风是热的,她什么也不想做,不做饭,不洗衣服,不看电视,也不去读手机上的短信,只是趴在阳台上数着楼下开进开出的汽车。她记得在院子里见过一辆跟永道同款的车,没有平安符,车牌不同,其他看起来一模一样。这一晚她站在阳台上等了两三个小时,那辆车没有回来,也没有离开。她根本不知道那辆车停在哪里,属于谁。

    下午他开走时,连以往那样的告别都没有。

    打开音响循环放一首歌,普华把书柜里每一本书都拿出来,擦书脊上的灰再重新摆回去。她把自己弄到累了蜷缩在地上给娟娟打电话。

    “喂……”才开口,又忍不住哭了。

    娟娟听了,在电话那边骂:“普华你有点出息!当初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别后悔!你得往前走,他都走了,你也得走,走得比他还远!”

    说完了,又隐隐地哽咽,替她不值:“普华,你不能让那混蛋看笑话,你给我争点气听见吗?他不是走了吗,让他走,让他走得远远的,这辈子别回来!”

    普华对着空气点头,手机屏幕已经被泪水浸透。她铸了十几年的坚毅,几天里碎成粉末。她终于意识到,最可悲不是被抛弃,而是在抛弃他之后回头看,才发觉最傻的那个是自己。

    明明抛开了,却始终忘不了他!

    2-1

    普华十四岁这一年的夏天,注定要发生很多事情。

    校广播站站长在全市的西班牙语口语比赛上拿了第一名,代表初中航模队的初二六班搞丢了唾手可得的区先进,全校初三开始执行新的作息时间,周六不允许加课,高中某理科班班级财产遭窃丢失了过半的物理化学会考说明……对于一所几千人的重点中学,这都只能勉强算上“事迹”提上几句,对普华来说不过是广播稿上的一行简单文字。

    在她自己身上,正发生着更值得“纪念”的几件事。

    首先是叶爸爸,他从插队返城后常年在厂里从事基层技术,没有学历评不上职称,普调工资被划到了最低的一档。

    还有叶妈妈,到了一定年龄从车间的小组长岗位退下来,少了岗位津贴,副食住房补贴也随着降了一个等级,夫妻两个为此拌嘴的次数明显多了。

    不凑巧,厂里通知每月的独生子女费只发到孩子十四岁,普华过了十四岁生日已经八个月。虽然只是每月的十几块钱,少拿四年对一个家庭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还有普华的姥爷,退休多年终于跟街道上申请,把自家铺面的一间房开成小卖部,专营香烟,每月添了些进项。

    普华插队嫁到外地的姑姑,通过关系搞到了二胎指标,可惜又给姑父生了个女儿。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普华自己。经过两年的努力,她终于以全年级前五十名的成绩如愿以偿考进了学校新编的保送班。任何家事的烦扰不足以与进入重点班的成就感相比。每每回想起自己的十四岁,普华总会首先想到考进重点班,也是因为这次的脱颖而出,她人生的轨迹转了一道小小的弯。

    ……

    “马辉!祝娟娟!鲁仲连!虞世南!叶普华!”

    被老师最后一个叫到名字的普华难掩紧张,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恭敬敬走到讲台上领到了自己的成绩单。走回位子上,与同样拿到成绩单的好朋友祝娟娟交换了个眼神。

    这是初二全区统考以后至关重要的一次年级排名,进入前五十名将被学校编入初三新组的重点班,以“保送生”的特殊待遇得到学校的全方面培养。

    普华打开自己的成绩单,一科科的成绩下面是总分,然后是个黑体的数字。

    课间她和娟娟跑到楼梯间顶层交换了成绩单,同时打开。

    一个是35,一个是29,两个人相视笑笑,最后忍不住抱在了一起跳脚。两年的刻苦学习,两年的友情,终于换来了最完美的结局。

    “开心吧,可以和纪安永同班了?”娟娟点着普华的额头。

    “你呢?虞世南的排名知道了吗?”普华有些不好意思。

    娟娟比了个38,趴在扶手边抿嘴笑,“虞世南这个臭三八,还好啦,这次终于让他有机会实至名归了!”

    普华也跟着开心,挽着娟娟一同望着楼下的操场。她们的愿望都实现了,继续做好朋友,继续同班,并且和“那个人”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他不在!”娟娟侧过头来在普华耳边说。

    “谁?”

    “你说呢!”娟娟冲她一个劲的眨眼睛。

    普华扭过身,假装板起面孔。

    “好啦!”娟娟靠过来搭着她的肩,又是耳语一番,“以后有的是机会!”

    学期最后一次全体会,新组建的初三六班学生在阶梯教室和即将上任的新班主任见面。普华和娟娟坐在最后一排,前排的纪安永与虞世南尽收眼底。观察到两个男生的一举一动,她们低头用眼神相互狭促。裘因的出现是唯一一点遗憾,好在娟娟凑到普华耳边嘀咕几句,两个女孩又不约而同笑了。

    她们的快乐,不因别人的介入而打乱步调,而且这种快乐到了暑假里也没有消散。

    以前的假期,普华很少跟同院的女孩子跳皮筋蹦房子,也从没参与过男生的活动。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自由的,但她有很多家事要做,几乎每天都会挂着钥匙拿妈妈留下的名单去副食店粮店添买东西。这个假期为了奖励她的好成绩,爸爸妈妈首次允许她自由支配时间,学习以外的空暇,普华全都骑车去找娟娟。

    两个女孩像是两只得了天空的小鸟,为数不多的暑期作业和自习练习册她们早早就做完了,用存钱罐里攒的零花钱买了一套《尼罗河女儿》,每天坐在娟娟家吹着电扇享受卡罗尔和曼菲士的爱情。天热的时候骑车去区图书馆,借阅别人翻到破损的琼瑶三毛于晴席绢,幻想着自己成为书里的女主角。休馆的周一就回到学校,躲在顶楼看学校篮球队训练。

    对于生活在双职工家庭的普华而言,那一年的暑假是由很多快乐堆积起来的,她第一次意识到,快乐并不是奢侈的,可以很简单,只要在求学的路上继续努力,她还会享受到更多的快乐。

    接近开学,普华的愉快心情渐渐演变成一种殷切的期待,期待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新的老师,当然,她最最期待的还是纪安永。

    那时候全世界只有娟娟知道,纪安永是普华的“秘密”。

    2-2

    初三开学的第一天,普华很不安,从起床右眼皮就在跳。

    妈妈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除了进入新班级第一天必然的紧张以外,前一晚还发生了件事,直接影响了普华对开学的喜悦期待。她偷偷配了学校信箱的钥匙,就藏在铅笔盒夹层里,虽然上面贴了张圣斗士纱织的贴画掩饰,但上学路上她还是下车打开书包看了一次,对着纱织双手合十,默默念着:保佑保佑,保佑不被发现。

    到学校还早,她去信筒取信,在信筒前遇到了六班的生活委员封青,本要放回去的信只好继续装在包里。

    推着车在校园里低头走,普华忧心忡忡,满脑子都是两样东西,钥匙,信。然后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在教学楼的拐角,她没看路,与一群同样骑车的男生撞做一堆,车倒了,人也摔了,东西撒了一地。

    一排车倒得像多米诺骨牌,最先爬起来的男生嚷了一句:“靠!安永,你没事吧!”

    有个闷闷的声音回答:“还行。”

    普华摔得七荤八素,听到这个名字,竟然挣扎着撑地站了起来,顾不得膝盖上的疼,一蹦一蹦去捡掉在车旁的金边眼镜。

    摔得最惨的男生最后才爬起来,一边揉胸口,一边眯着眼睛低头找东西,随口问了一句:“没事吧你!”

    “给!”普华瘸着脚把眼镜送过去,她当然认识纪安永。

    “谢谢!”纪安永戴好眼镜,擦擦镜片,镜片后的眸子清亮斯文。他的袖子上全是土,但并不很在意,反而是看到普华有点吃惊。

    “是你!”

    纪安永的话令普华一愣,难道他认识她?明明知道不太可能,可她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

    “我也是六班的,咱们开会见过。”纪安永指指自己,扶起自行车跨上去,“对不起啦,你没事吧,那一会儿见。”

    “好,一会儿见。”

    普华让开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骑远,才想起去扶自己的车。

    她拍着车座上的土,感觉有个东西戳了几下自己的手臂。

    “给!”

    “?”

    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讲话,她回过头。一本刚刚包好书皮的语文练习册送到她面前,上面躺着一个撕破的紫色信封,举着练习册的是个陌生的高个子男生。

    普华心里一惊,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男生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书不要了?”他说话时,下巴上几跟半长不短的胡子跟着动了动,看着怪怪的。

    普华的右眼皮又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她伸出手机械的去拿练习册,总觉得眼前的男生有点眼熟。

    “你叫叶普华?”男生低头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把书交回她手上。

    普华没有回答,也忘了说谢谢,接过书站在路边。

    男生单脚踩着脚蹬,按了下车铃,抛下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调转车头骑走了。

    普华惴惴不安的把练习册和信封装回书包里,扶着车往停车区走。摸摸膝盖竟然摔破了,校服上也蹭了拇指大小的一道口子。她避开六班的停车位,发现刚才的几个男生都围在篮球架下面,纪安永在,还有……刚刚那个替她捡书的男生,他的手搭在纪安永肩上,一副很哥们的样子,不知在讲什么。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但是普华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像是有某种感应,在她注意他们的时候,那男生也回过头看到了她。他仍然在跟纪安永说着什么,眼光却一路追着普华,如同芒刺扎在她背上。普华的不安又复发了,她拼命低头眨眼睛希望眼皮不要再跳,把车停在老位置,卷起书包以最快的速度跑上了楼。

    课间操后,娟娟扶着一瘸一拐的普华去医务室上药,下楼时问她“怎么撞的?”

    普华要讲,但楼梯上都是刚做完操的学生,里面不乏早晨撞在一起的几个男生。第一节课大家彼此介绍过,名字虽然记不全但也差不多。因为认识了,她反而不想说。

    纪安永走在最后面,从普华身边经过,对她略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普华也对他点点头,手紧紧捏了捏娟娟,没让纪安永看出她的脚崴了。

    等大部队从楼梯上拐过去,两个女孩才不动声色的下楼,逆着人流横穿过操场去对面的医务室。

    娟娟在一旁嘟囔:“你们认识了?”

    普华忍着疼,闷闷“嗯”了一声。

    上完药回去上课,大家散在楼道里,娟娟扶着普华回到位子上,嘱咐她别随便走动。离开前凑到在她耳边嘀咕:“中午顶楼!”

    普华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娟娟回到自己座位。她刚要转头坐正,不期然与后排某双眼睛撞到一起,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定睛看果然是他。

    这已经是一天里的第三次了,那个叫施永道的男生在盯着自己!

    第一节的班会他站起来做自我介绍时,普华没敢回头。

    他好像正在想题,左手转的自动铅笔像是一根魔术棒从几个指尖上飘过仍能不掉落,直勾勾的盯着教室的某个方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普华微微挪了挪椅子,从位子里拿出课本做作业。她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小角黏在眼皮上,希望令人心悸的跳动早点结束,然后正襟危坐拿起笔,开始认真分解眼前的立体几何题。

    当天晚上,普华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真的难以想象,竟然跟他说话了。其实,还好啦!

    裤子破了,被妈骂了两句,爸说买新的,妈说补补还能穿,娟娟说补好的地方可以当个“纪念”,有道理!

    那个施永道真奇怪,他会是纪安永的好朋友吗?但愿不是,以后要小心他!好在,信已经放回去了!封青也没有发现。上帝保佑,纱织保佑!

    第一节化学课感觉很难,要好好听讲做笔记,普华,加油啊!

    嗯……要加油!叶普华!

    2-3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普华和纪安永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他们不在一个小组,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而她对初三的期待,很快在六班压抑的气氛中消磨殆尽。

    在这里,交流是件很奢侈的事,同性别的同学之间姑且这样,异性之间就更有一道天然的屏障。普华发现,六班的男女生很少说话,除非万不得已。在一个卧虎藏龙的集体,派系分明,大家都在扩大自己的领地,这个班级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卸去了生活委员的职务后,普华和娟娟都成了班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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