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再是五年前那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可为父做这些都还不是为了你吗?你母妃当年临死之前,为父偷偷去见了一面,她只说将来你若无缘这把龙椅,便放你自由,不封爵不拜官,唯求你能娶沈将军家的大娘做妻子,还叮嘱说你脖颈间佩戴的玉佩,乃是她与沈将军夫人交换的定情信物。”
明帝摩挲着手下的龙椅,声音也跟着苍老,“为父当时不懂你母妃的深意,却也没有来得及细问,便将此事淡忘了,如今你说起来,我倒也记起了这桩陈年往事。只是为父这五年来励精图治,替你培植属于你的羽翼,那是因为为父想把手中的万里江山留给我最心爱的儿子,这样有错吗?”
没错!
父亲想要把自己珍视的东西留给自己最心爱的儿子,这是人伦之欲,人之常情,明帝最珍爱的大抵要算这梁国的河山,他想将帝位留给萧九,无疑会遇到重重困难,若是这位儿子也不了解他,不支持他,他的确会伤心至极。
萧九眼中流露出一丝孺慕之情。
半晌,明帝叹口气,“可是原来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你母妃被他们害死之后,为父不仅不能为她报仇,连她唯一的血脉也险些保不住,最后还是醉吟救了你,为父心里就是不痛快,想不到为父身为天下之主,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还要仰仗自己的情敌,你能明白为父的心情吗?”
这些话说出来,他不是作为九五之尊,而是作为一位疼爱小儿子的慈父,那声声的“为父”使人心酸,萧九不由得动容道,“我知道您的意图,您想让我娶了韦庄的妹妹,如此一来,韦家的人必然会支持我继承您的帝位,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萧九眼看面前的明帝呈现垂垂老态,心中涌起一股愧疚感,他的父亲,虽然身为九五之尊,却连最地位低下的商人都比不上,商人三妻四妾,尚且有偏爱小妾或是偏爱稚子的资格,而堂堂帝王至尊偏偏却连这样的自由都丧失了,他的父亲终其大半辈子都在与韦家的外戚势力周旋,不仅为了萧氏的江山永固,更为了终有一天将韦家的外戚势力连根拔起,替他母妃报仇。
他若是不感动,便枉为人子!
那些年他死里逃生,不满十岁的小少年,刚极力丧母之痛,又被自己的父亲给抛弃了,他被韦家派出去的影卫与杀手们一路追杀杀,亡命途中他自然怨过恨过也恼过,为何命运待他如此 不公,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放弃他了,任他自生自灭。五年后他即便得意返回京都,却不是以自己原本的身份,而是临江王府的世子。所以他从未喊过半句父亲,从未给过他半分好脸色,也不曾有过再认他做父亲的打算,可是此刻看到自己父亲的垂老之态,看他叹息,看他素来精明的眼中盈满了无奈的泪,他那些恼恨都烟消云散,“可是您却不曾想过,你最宝贝的财富我是不是想要,而我母妃临终之前,又为何会有那样的嘱托?”
明帝猛然一阵咳嗽,点点头道,“朕现在明白了,朕明白你母妃的意思了,想来你母妃早就料到,你那时体内的百种剧毒相克相冲,最终需要相思蛊来调和,而另一只相思蛊恰恰就在沈家大娘的身体内,所以你母妃才要你娶沈家娇娇为妻,而你们体内的那对相思蛊决定了,你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她诞下的,是吗?”
萧九看到明帝咳嗽,再也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快步走过去顺着明帝的后背,“父……父亲……”
因为好几年不曾唤过谁父亲,萧九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结结巴巴的,浑身不舒服。
明帝顿时止住了咳嗽,激动地看着他,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跟自己最心爱女子的爱情结晶,此刻竟然孝顺地替他抚着后背帮他止咳,这是几年来梦里都不敢奢求的事情,指点江山掌控万民生杀大权的明帝,此刻也不过是个渴望亲情的父亲,他激动得舌头都不利索了,“凤安,你方才唤我什么?”
“父亲!”有过方才的矛盾与别扭,萧九这一声比方才顺畅了许多,他这些年不肯原谅明帝,无非是怨他让年幼的自己吃了许多苦头,怨他只在乎自己的江山大业,连母妃的枉死都不管不顾 ,此刻听父亲对母妃的思念,感受到他作为父亲的拳拳亲情,他真的释怀了,收起全身的锋芒,像个儿子对自己敬重的父亲那般说话,“父亲,我知晓阿初她心里爱慕的是荀少师,可我也不是半分机会也没有,不是吗?您当年被迫与母妃生死相隔,您应该更能体会到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您怎就不能成全儿子呢?您不知道阿初她有多爱孩子,她一定会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她定然会愿意嫁给我,愿意与我成亲,愿意与我厮守,愿意与我绵延子嗣,荀少师给不了她。”
明帝看着他忽然明光熠熠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感动,自己的儿子之所以能活在世上,那对相思蛊功不可没,既然他喜欢沈家娇娇,自己何不成全他的小儿女心态,“你可是身为帝王最忌动情,你对她这般情深意重,她的心却不在你身上,若是我们萧家再出个韦太后,若是屠尽我们萧氏子孙,你便是我们萧家的罪人!我可以给你赐婚,前提是你不总纵宠她,你能做到吗?”——
正文 江山美人
韦太后应该是整个大梁王朝最难以泯灭的痛,好比汉朝的吕太后,垂帘听政,屠杀先帝子嗣,大力封韦家的子侄为王为候,以至于外戚专权跋扈,等到明帝亲政以后才渐渐收回皇权,又寻了许多错处,借着撤异性王的机会,撤了韦家的封荫。
但是封爵没有,权势还在。
在帝都,使人闻风丧胆的不是萧姓人而是韦家人,所以纵使尊贵如晋王与秦王,见到韦庄也会礼让三分。况且如今内有韦太后与韦皇后,外有韦相代表的外戚势力,处处掣肘,以至于当年没有能力护住自己最心爱的妻儿。
这一直是明帝内心深处最痛的伤疤。
他励精图治这许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外戚势力连根拔起,留给儿子一个最容易治理的江山。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再纵容外戚,养成第二个韦家,这也是明帝之所以不愿意让萧九娶沈云初做嫡妻的原因之一。
萧九好似看穿明帝心中所想,适时进言道,“父亲可曾想过,若是儿子娶了韦庄的妹妹做嫡妻,但是儿子的长子却出自于沈家娇娇,韦家会怎样?若是韦家动手,沈将军以及云州军那里又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朝廷内部争斗不已,齐王朝与突厥又是虎视眈眈,东岛国那边也是沈将军的势力,我们梁王朝岂不是会因为后宫之争掀起血雨腥风?”
明帝叹息,“说来说去,你不过就是想娶沈家娇娇做嫡妻,可她是个有谋略的,若是全心全意辅佐与你,为父自然不该阻止,可你也知晓她如今与荀少师两情相悦,你若是强行娶了她,她心中若是怨恨你,对你痛下杀手,你能硬下心肠还手吗?”
“她不会对我狠下杀手的。”萧九很笃定,“我与她青梅竹马长大,我在她心里的位置,算不上第一,但是也绝对不会轻过荀少师。”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丫头已经拒绝过你了,你却不死心,凤安啊,强扭的瓜不甜,你纵使用手段娶了她,用孩子诱惑她,她的心就会返回到你身上了么?男女情爱要两情相悦才最甜蜜,你这样委曲求全,为父心疼你。”明帝此时此刻完全就是个跟自己儿子谈心的父亲,哪里还是朝堂是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帝王,“凤安,你还小,你不是荀少师的对手,纵使你仗着有婚约在身,他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娶不成,你又何必为了不爱你的女子,得罪了我留给你的栋梁?”
五年前荀阳去云州,本就是奉了明帝的密旨,教导九皇子萧刻,可以算是九皇子萧刻最早的羽翼之一,将来萧刻即位,荀阳便是拥立之功,足以做宰辅,辅导萧刻,君臣同心,便可使梁王朝长治久安。
这都是明帝为萧九做的久远打算。
萧九看自己的父 亲,劝说自己半天,还是不准备赐婚,索性冷了脸,“我也不让您为难,您现在不赐婚就算了,但是您不能再拆我后台,我要为自己再争取吧一次。”
连父亲都不喊了,这就是他的好儿子!
明帝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这样的出息,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人家沈家娇娇也就是只能当他是阿弟,“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会不偏爱你,你可知我为何封她做长安城主?”
“为什么?”萧九顿时来了精神,但凡跟沈云初沾边的事情,他都想知道。
明帝宠溺地看着他,答道,“很久之前的长安城是离族聚居生活的地方,你母妃与沈云初的娘亲都是离族的后裔,我将长安城封给她,便是将长安城的财富与人才都封赏给她,那里出过多少骁勇善战的名将,你自己回去翻着史书数数,况且,这也是让她替她娘亲翻盘的机会,若是她想让她娘亲重新拿回沈家嫡妻的位置,便要替当年的离族翻案,我也可以趁机给她个赏赐。”
明帝说道这里看了他一眼,剩下的话都在那个眼神中,那是父亲的慈爱与柔情。
萧九顿时明白了,低声喃喃道,“父亲这是变相地替母亲伸冤吗?”
只要不触碰到萧九的母妃,韦太后与韦皇后看在沈将军与荀阳的面子上,也会卖给沈云初个面子,卖给她个虚假的名分,可这也相当于放松了警惕,让萧九替他母妃翻案有了可趁之机与先例。
“这还要看那丫头能做到什么份上了。”明帝的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只要她能把自己变成沈府的嫡长女,朕便成全了你的小儿女心思。”
“父皇可要说话算话!”萧九顿时大喜,眼中的笑意遮都遮不住,缓了半晌,“那父皇要保重龙体,孩儿去忙救灾的事情了,孩儿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京都数日之内焕然一新。”
“嗯,去吧。”明帝闻言笑着点点头,慈爱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然后他走到内殿,对着墙上的美人画像叹息,“阿夕,我们的儿子如今也出落得身姿挺拔,他真的长大了,跟我也用上攻心之计了,他今天终于啃唤我声父亲,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只是他却是个痴情种,他对爱情比我忠贞,我感到甚是欣慰,可我的身子骨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咳咳……”
萧九此时此刻可谓是信心满满,他总是以为,有了明帝的支持,有了相思蛊的牵绊,有了孕育孩子的诱惑,沈云初绝对是他的,却不知道荀阳这是千年的老狐狸,怎会容许这些意外的发生。
少师府中,荀阳与沈云初并肩走着,偶然有书童经过,跟他们行礼,荀阳总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但是那些书童还是看出,自家主子此时此刻心情不错,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依旧是那副淡雅疏离的模样,但是自家主子的眼睛比平日里亮了许多。
“你看,这几日天气转暖,鸟语花香的,想来有先生统筹帷幄,京都用不了 几日就能恢复成往日繁荣的气象。”沈云初扭头晃脑地欣赏着沿途风景,经过一场灾难,也就少师府才会有如此雅致的风景吧,她的心情跟着好起来,也就不计较荀阳悄悄牵过来的大手——
正文 轻车熟路
荀阳的宽袖子里,他的大手攥着小手,悄悄揉了揉,“这几日为夫要忙着让京都恢复繁荣,身子骨可是会很累很累,夫人可要贤惠些,多做点好吃的膳食,给为夫补补身子。”
这人真是半刻也不忘了占她便宜,说这些孟浪的话调戏她也就忍了,手却不老实,仗着大袖子遮挡着,他的手指头悄悄挠她的手心,痒痒的很,最要命的是那一圈圈的酥麻感直接通过手心传递到心脏里,沈云初就觉得腿越来越软,刚想甩开他的时候,荀阳却先发制人,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是为夫糊涂了,娘子大病初愈体虚娇弱,还是为夫抱着你走吧!”
沈云初惊得花容失色,“荀阳,你做什么,我父亲还在书房等你,你怎能如此逾礼!”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未有婚约的男女,岂能举止亲昵,沈云初真是败给他的色胆包天了,见他但笑不语,也不放她下来,她急了,生怕被少师府的人看见,更怕被自己的父亲给瞅见了,连忙伸手掐他的腰部,他腰部的肉素来最敏感的。
“小乖乖,你今日怎忽然如此热情,若是被岳丈大人看到你被我抱着也不安分,反倒还惦记着抱着我的腰解我的衣带,怕是要等不及将你嫁给我了。”
沈云初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多么暧昧,她 缩在他的怀里,因为怕被摔了,所以胳膊本能地抓着他的腰,捏他肉的地方刚好缠着飘逸的腰带,从远处看还真的以为她按捺不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替荀阳宽衣解带,是个人看到,都会以为是她“猴急猴急”得想要占荀阳的便宜吧?她的小脸“嗖”得就羞红了,不由得恼怒道,“你快放开我!”
荀阳不仅没有放开她,反倒大手按在她的臀部将她搂紧了,“到了嘴边的肉,怎能不占便宜就给丢掉呢?”
沈云初小脸那是冰火两重天,又羞恼又生气,听听这些浪荡的话,以前不是没听他说过,只是这次不行,光天化日大庭广众,随时有书童 可能会经过,若是忽然撞见她父亲,她还要不要做人了,所以她恶声恶气地威胁道,“你快些松开我,否则我饶不了你的!我倒数计时,你若是——”
“噗通——”
“啊!”
沈云初还没有开始倒计时,荀阳就松开手了。
结果就是,沈云初张牙舞爪地掉在地上,准确地说是,沈云初被荀阳仍在了泥坑里,因为前段时间京城连绵着冻雨,整个京都都被淹了,所以少师府的地面上,有些低洼的地方仍旧积着水,她掉在水洼里,身上衣衫尽污,气得要死要活,就差捶胸顿足了,这厮怎就狠心将她扔进水坑里了,不就是说了几句威胁的话么,“荀阳,你肯定是故意的!”
荀阳无辜地挑挑眉,“方才是你说要我松开你的,我只是依照你说的做,怎就成了我是故意的呢?”
沈云初坐在泥坑里,仰视在荀阳,满腔的怒火在胸腔内堆积,“荀阳,你明知道脚下是泥坑,你就是故意松手的,故意把我摔在泥洼里的。”
“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算到我松手你就掉进泥坑里?”荀阳丝毫没有做错事情的态度,也没打算将沈云初从泥坑里拯救出来,反倒是淡淡地抚了抚衣袍上的皱褶,“想来你这个样子也不宜再见沈将军,不如自己去换套衣服,我的内室中倒是存了许多你的衣服,昨日仙衣阁刚刚送过来许多样式新鲜的,你不如去挑一件称心的,过几日牡丹宴上会用得到的。”
“先生……”既然荀阳拿她最喜欢的金钱诱惑她,收买她,试图糖衣炮弹拿下她,沈云初自然要礼尚往来,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他,伸着手臂要他扶她起来,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坏先生,那你说你是不是诚心不想让我见到我父亲?”
“哪里会!”荀阳似乎对的她的撒娇邀宠很受用,温柔地冲她笑笑,伸着胳膊将她从泥坑里扶起来。
沈云初故意用力拉荀阳,想将他一并拽到泥洼里,想象荀阳这样的人掉进泥洼里,弄的满身泥的样子,沈云初心中早就提前乐开了花。
但是荀阳好似早有准备,不知道怎么使的巧劲,将沈云初轻轻松就拽出了泥坑,而且在沈云初使坏心眼,想将她自己身上的泥污蹭到他身上的时候,巧妙地躲过去了,“想来岳父大人找我,那是关乎社稷江山的大事情,我可是耽误不得,若是想沐浴,吩咐一声就好。”
吩咐谁,荀阳没有说。
从沈云初进来,整个少师府里面都是书童,连只雌性的生物都没有见到,她总不能让书童伺候她沐浴更衣吧?
偏偏她的侍女都没在身边。
看他走的格外淡雅的步伐,沈云初咬牙切齿又攥紧拳头,最后跺了跺脚,狡猾的荀阳!她可不认为荀阳这时候将她摔到泥坑里,逼她去沐浴更衣是纯属意外,荀阳虽然有时候是故意欺负她,但是还是舍不得故意让她生气甚至故意受到伤害的。
沈云初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还是乖乖地往荀阳卧房的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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