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燕子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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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燕子笺第2部分阅读(2/2)
了。不免去寻老臧办那件心事来。此已 是他家门首:开门!开门!」臧不退闻听,开了门,说道:「原来是鲜于兄,请 里面说话。」二人进厅坐下。臧不退问道:「昨日场中得意么?」鲜生笑道: 「若得意,不来寻老兄了。幸喜问了一位朋友字号来了。」臧不退道:「是甚字 号?」鲜生道:「敝友是日字号,小弟是昃字号,特来相烦,早早割换,恐怕迟 误就不济事。」

    臧不退闻听,细细想道:「这样连割卷也不消,只把老兄的字号,下半截洗 去了,那位朋友的字号,下半截添几笔儿,可不凑巧?」鲜生道:「有理,有理! 想得好。」臧不退道:「只有一件,还要文章十分好,才中得稳。」鲜生道: 「文章不消说得。」臧不退道:「且住!贵友是那里人?」鲜生道:「就是小生 同学的,茂陵霍都梁。」臧不退道:「幸喜问得明白,险些弄出事来。这割卷的 勾当,除非用旁州别县的人,两不相识才使得;若是同学,一放榜时节,墨卷传 出,改判不及,那姓霍的讲出话来,怎么样处?连我也脱不干净。这个万不得的! 除非再寻一位方好。」鲜于佶道:「这却怎么处?急忙又无别位朋友做得文章好 的,可以那样。」

    踌躇道:「有了!有了!这霍朋友近来干下一椿不好的事情。」臧不退道: 「甚么事情?」鲜生道:「他前日画了一轴《春容》,传入到郦尚书府中,去勾 引小姐。小姐见画,就想起他来,着实害病。」臧不退道:「可就是这知贡举的 郦老爷么?」鲜生道:「正是,正是。那小姐亲笔题一幅诗笺,递与他,他收着 了。」臧不退道:「这越发不该了。」鲜生道:「老兄,这分明是破坏他的闺门, 借此暗通关节,罪名非校」臧不退道:「这事情可是真的?也要有个凭据才好。」 鲜生道:「这事的确!如今在两边牵马的,全是那驼背医婆。他还送那婆子金钗 一只。小姐诗笺现在婆子手里,但拿住考问,便见明白。」

    臧不退道:「那驼背医婆,可是姓孟的么?」鲜生道:「正是。」减不退道: 「这个不难,他也时常在我家用药。不瞒兄说,我有两个小厮,现当缉捕,就叫 他先去请他来,只说治病,待他哄出他口里话来,骗出诗笺、金钗到手,就锁起 来。把他做个拿手,好去提那姓霍的,送官便了。」鲜生道:「甚妙!甚妙!但 拿到官去,便弄大了,转难收拾。不如吓得他私自逃避,他到手功名,不愁不是 我的。这到浑融些。」臧不退道:「见得老成。」遂叫小厮们走来。

    二人走来说:「老爷叫小人们有何吩咐?」臧不退道:「这位相公姓鲜,着 有件事叫你去做,你过来!」遂附在耳上,唧唧哝哝说了一遍,问道:「可晓得 么?」二人听得明白,齐说:「晓得。只是那姓霍的住在那里,告诉明白;也还 得鲜于相公到那边,装神捣鬼,解了交,方可歇手。」鲜生道:「有理。众位, 你明日捞住了驼婆娘时,便悄地通个信与我,我做个不认的来到那厢。自有道理 就是。这个主意,你们散去,事成之后还要酬劳。」二人应诺而去。

    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毕竟怎样擒捉驼婆,恐吓霍生去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霍秀夫潜逃旅邸 安禄山大破潼关

    话说华行云在观音像前焚香拜祝,说道:「昨因霍郎有病,曾许下心愿,今 幸喜好了。奴家今自虔诚拜谢,蒙大士打救,不胜感激。」遂倒身祝赞起来。那 知霍秀夫俏俏在暗地听得明白,说道:「原来云娘在此为小生祷告。」遂对行云 道:「我们是露水夫妻,这般情重,今日就在菩萨前,说下誓来。」两人一齐跪 倒。霍生道:「小生霍都梁,目下功名有分,便与华行云夫荣妻贵,永不相忘。」 二人拜起,霍生道:「小生还有一句话要先说过,若是日后倘遇那题笺人儿,只 得双谐姻缘。」行云道:「到那时再讲他。」两人发誓叙谈,不题。

    却说昨日两个捕役,竟把孟驼婆锁住,扯扯拿拿来寻霍生。孟婆道:「可怜 那,我那里晓得甚么别样勾当!我为霍秀才的病,这笺词、钗子,他付我叫换《 春容》的,是甚么牵头?」捕役喊道:「你不必巧言花语,此间已到华行云门首, 不可大呼小叫,哄他出来才好。」遂轻轻叩门,行云里边问道:「寻那个的?」 捕役道:「来寻霍都梁。」

    霍生闻听。觉得诧异,遂抽身回避,行云方才问道:「寻他怎么?」开了门 一看,捕役撞进道:「还问怎么?怎么包关节,勾良女,现有女驼供状。」孟婆 道:「华行云!快唤霍秀才来,当面对一对,我与他做甚牵头,把我无原无故这 样拷打?苦恼!苦恼!」

    正在辨理,忽见鲜于佶走进门来,问道:「那里一班闲人在此罗唣?」捕役 道:「不是甚么闲人罗唣,为的是打关的。」鲜于佶道:「打关的是那个?」捕 役道:「是霍都梁。」鲜于佶道:「唗!唗!唗!霍相公是我好朋友,是个有才 学本分的人,那里干这样事?休来胡撞。有何凭据呢?」捕役道:「这位相公说 得有理。常言道:『拿贼拿赃,获j要双。』」遂把笺、钗递与鲜生,道:「这 是甚么物件?」鲜生道:「是一幅笺纸。」捕役道:「这笺纸你说那个写的?是 如今知贡举的老爷的小姐笔迹,那霍都梁先画一幅《春容》小像,偷送与小姐, 又勾引小姐,写出诗笺来答他。意思无非借此风月传情,暗通关节,这金钗是与 这驼婆子的,央他两边走动,就是真赃。实犯拿去还要拶夹,自作自受,怎说俺 是挟诈斯文?况且,郦老爷关防甚严,若知道了,岂肯轻放?连这华行云也是紧 要人犯。快说!霍都梁在那里?若隐藏了,就了不起。」

    华行云闻听,害怕哭诉道:「出场后已竟收拾回去,实不在此。」捕役道: 「既不认帐,锁他去罢。」鲜于佶拦阻道:「且慢慢的商量。自古道:『救人一 命,胜造七级浮屠。』」遂把行云扯在背地,轻轻说道:「不好了,前日与这驼 婆笺钗,都被这些人拿获到手,是硬做不得的,快快收拾些物件,好生打发他们, 出门便了。」行云心慌道:「奴家身边没有别物,只有金镯一付,金簪环一匣, 凭鲜相公给与他们,销了这事罢。」鲜生道:「快取来。」

    行云转后取来,递与鲜于佶。鲜生接过说道:「我自有处。」转身说道: 「列位班头,如今霍相公,场完就回去了,不在这边;这华行云不过暂与他相处, 一个女人家,那里晓得他来踪去路?有些薄敬,列位收下,做个人情,看学生面, 放了罢。」遂把东西塞在捕役袖中。捕役道:「一桩天大事,这几件东西怎生了 帐?来不得,来不得!」行云道:「这却没法处了。」鲜于佶道:「也罢,我为 着朋友分上,我腰间还有剩下两锭银子,凑出遂与他罢。」行云道:「多谢了! 只一件,那诗笺不可留在他们手里。既添银子,须索取还才好。」

    鲜于佶对捕役道:「列位,这小娘子身边委实没有什么东西,我替他再添你 二十两雪花银,宽释了他,还了他那诗笺罢。」捕役道:「相公,你先前讲的话, 忒不通,如今怎样知起道理来了?千看万看,看你尊面,真个是人情大似法度了。」 把诗笺递过,行云收讫。鲜生向捕役道:「多谢了。」孟婆开口道:「列位老爷, 可怜我是个残疾人,也放了我罢。」捕役喝道:「唗,你是放不得的,还要拿去 法司衙门,审明定罪,才见得我们不是讹诈;还要在霍都梁原籍关提勾当。」遂 把驼婆锁牵而去。

    鲜于佶方问行云道:「这事怎么起的?」行云道:「连奴家也不知怎么起。 好好在家里,忽然这些差人一拥进来,那里容人分辨。」鲜生道:「想是那驼婆 口才不稳当,把前事对人讲说。哎呀!如今是甚么时节,略不谨慎,便弄出事情 来了。我问你,霍兄在那里。」行云道:「在后面房里,进去相会罢。」

    霍生见了鲜于佶,不觉泪下。行云道:「太亏了鲜于相公,自己破费许多, 方才免得罗唣。奴家词笺也赎过来了。」霍生接过收了,逐拜谢鲜生。鲜于佶扯 住说:「我两个幼年相与朋友,是何等交情,怎么倒谢起来。」霍生道:「鲜于 兄,你晓得我平生那里吃过这苦?倘若到官,不分皂白,审问起来,却怎生抵对。」 鲜生道:「也不妨。」霍生道:「那丹青秉然是我画的,恰好像那小姐;那诗笺 又是郦小姐真笔,供说燕子衔来,就浑身是口,谁人肯信?定是要受刑问罪,我 的命定是没有的了。」

    行云闻听,不胜伤感。鲜于佶道:「霍兄,这桩事,看起来不妨,我帮了你 承个头,与那些狗头们当官辩论一场,料不输与他,不消远去得。若去了,却不 误功名大事。」霍生道:「老兄,如今性命要紧,功名二字也题不起了,只得与 兄相别,别后事情,还要与我照管一二。」鲜于佶道:「果然要去,这别后事情, 小弟自然为兄打点,安顿得妥帖,不必挂心。」霍生背地说道:「也罢。往□阳 寻秦老师罢。」转回身来,遂与行云并鲜于佶洒泪而别,匆匆去了。

    这鲜生也别了行云。走到路上,欢喜道:「果然算计的好,去也去得帮衬, 我不免再说与老臧,叫他放心,打进字号去便了。」把鲜于佶作弊事,且按下不 表。

    却说老将哥舒翰,奉命把守潼关,一声吩咐将士们:「你看渔阳兵马,纷纷 如蚁,抢上潼关来了。待逼近时,并力冲杀前去,不可退缩!」众军遵令,紧紧 守定。

    再说那安禄山,领着何千年并数万雄兵,向前进发,禄山道:「此去潼关不 远了!哥舒翰兵马在此,你与我杀将上去。」言犹未了,两军对垒,浑杀一阵, 哥舒翰败走。禄山大笑道:「你看哥舒翰这老儿,不过一两阵,那些兵马都纷纷 鼠窜。牙将何千年,你可领铁骑五千人,杀进潼关,径撞长安便了。」

    何千年得令去后,不知打破潼关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郦尚书出闱扈驾 贾经略收女全交

    话说飞云小姐,服养之后,病体渐愈,老夫人甚是喜欢。说道:「孩儿,你 爹爹为知贡举,入场将近一月了。今日又是端阳,厨中备得菖蒲酒,与你在石榴 花下小饮几杯,应个节气。」小姐道:「孩儿病体才好,有些怯风,就在这中堂 内陪侍母亲罢。」夫人道:「这也由你。」夫人坐定,小姐送酒,然后陪坐。梅 香送过酒去。

    母女二人正赏花饮酒,忽见郦尚书随着院子,急急忙忙走进内堂。夫人起身, 惊问道:「相公,何事这等匆忙到衙呢?」尚书道:「不好了!为哥舒翰失利, 安禄山这厮闯进潼关来了。圣驾已经西巡,我只得追随前去,待事定再传胪了。」 夫人道:「这却怎么处?」尚书吩咐:「快取我衣来换上,把印信缚在臂上,随 身行李先发去,权且乘车出了城,再乘马赶去未迟。」遂把衣更换,辞别夫人、 小姐,说:「家中事情凭伊照管,不能细讲了。」

    夫人、小姐洒泪相送,不胜伤感。只见院子忙忙跑来说:「不好了!老爷才 出得城门,贼兵四面焚掠起来。梅香,快请夫人、小姐换了衣服,往南山杜庄子 上去等候。」又听外边鸣锣呐喊,夫人、小姐领着院子、梅香,随众人出城逃难 去了。这且按下不题。

    却说华行云自与霍生别后,魂梦长牵,音书不至。心中反覆思量道:「不知 他归向茂陵,或是浪游他乡?那词笺牵连的事,也不见有个下落,不能访个实信, 捎信与他,教人好生愁闷。且住,他前日单身出门,行李留下在此,别的都没紧 要,只是平日诗文稿,与场中文字,乃是才人一片锦绣心肠,须索与他简点明白, 收拾了才好。」刚收藏停当,忽听有人叩门。

    开门一看,说道:「原来是鲜于相公,前日多多有劳。」鲜生道:「云娘, 你这几日家里好么?」行云道:「有甚么好处?奴家正要相问。霍郎去后,有消 息没有?」鲜生笑道:「天杀的,我就猜你当头定要问这一句,消息有在这里。」 行云喜道:「他如今现在那里?」鲜生道:「呀!你还不晓得,就在那厢来了。」

    行云眼向前望,说道:「不见那?」鲜生上前抱住,说:「在这里!」笑了 一笑,道:「我与霍秀夫极相好,你晓得的,原是一个人。你如今与我也如此, 如此!」行云推开道:「那里说起?好不识羞,这般舍着皮脸,尽来胡缠。」鲜 生道:「你们门户人家,乐旧近新、呼张抱李、原有旧规的,何必如此拘执?」 行云道:「你莫差了念头。奴家与霍郎,是在佛前焚香,曾发下誓愿,做了夫妻, 永不相忘的。」鲜生道:「他做得,我老鲜也做得的。」行云道:「你好没道理! 既说是与霍郎相厚,怎么他才起身,便欺心调拨奴家?请!请!请!」鲜生道: 「好了,请我进房去了。」

    行云把鲜生推出门外,忙将门闭上而去。鲜于佶怒道:「暧哟,如此惫赖, 真个是这样起来了。啐!华行云,华行云!你还做梦哩!痴心想着霍都梁,再续 旧盟,那晓得他是身上有事的人,一去再不回头了。」忽见店主人跑来说:「鲜 于相公,不好了,如今长安城中,被贼兵焚掠起来,人人逃窜,你可回下处,收 拾行李,搬移搬移,老汉各自逃难去,顾不得你了。」耳边厢又听呐喊之声,两 人惊忙而走。

    却说那郦府中夫人、小姐,领着梅香,背着行李、画轴,慌慌忙忙出得城来, 随定逃难人东走西撞,忽被贼兵撞散。只见安禄山前锋何千年,因哥舒翰败绩, 乘势抢入潼关,他说道:「争奈天雄节度贾南仲,领了五千铁骑精兵,从商南小 路紧追上来,着实利害。军士们,长安不可久恋,将子女金珠上紧抢掠一番,疾 速望陇西一带,去攻犯便了。」众人应声:「得令。」所以惊得长安士庶,走的 走,逃的逃,心慌意乱,一家人失散的尽多,这且按下不题。

    却说节度贾南仲说道:「向因贼兵犯难,领重兵把住虎牢关口,防他小路抄 袭长安。谁知哥舒老将军败绩,贼奴乘势直抢潼关,真个可恨!因此统领五千铁 骑,昼夜兼程,紧追到此。幸喜到灞上地方了。众军士,且暂扎住在此,待探马 到来,得了消息,再作道理。」众军道:「晓得。」

    不多时候,听得铜铃阵响,马蹄齐鸣,军士禀道:「老爷,探马到了。」探 子进营,节度问道:「贼势如今怎么样?你慢慢说来。」探子道:「官军从西去 十里,与贼兵抵住了,打了一个狠仗,我兵大胜,何千年败走西遁。」贾节度道: 「可喜,可喜!」探子又道:「但哥舒将军的败兵,倒在城中掳人家子女,反觉 为患。」贾节度道:「如此,你快传令箭一只去,但有官兵掠人口家赀者,即时 禀示;如收得避难子女,俱还各家,仍具册申报,不许隐匿。」

    探子得令去后,贾节度道:「这也可恨,怎么贼兵西遁,倒是哥舒营中残兵 如此无礼?」只听又有人报道:「报老爷,各营把令箭传到了。收留妇女,但有 认识的,已各各送还,内中只有两个女人,一个说是大家小姐,但无人识认;一 具是残疾老婆子,没处收养,请老爷钧旨发落!」贾节度道:「如此,且先唤过 那大家女子来,我问他个来历,才好发放。」

    众军领命,即将女子唤到。贾节度举目一观,说道:「看这女子举止,果然 是大人家的。你何处居住?何家宅眷?可详细说明,便与你察访,送你回去。」 飞云小姐含羞,哭诉道:「不瞒大人,我爹爹就现任礼部郦尚书,讳做安道的。」 贾节度惊讶道:「呀!原来你就是我郦年兄的令爱了?郦年兄呀!尝怜你伯道无 儿,谁知道弱女又受颠连。小姐,我与你令尊是极相厚的同年,我今春曾寄书问 候他,你可知道么?」

    飞云想了想,说道:「大人莫非是节度贾公么?」贾节度道:「正是。」飞 云道:「今春蒙差人问候家父,曾收下吴道子《观音》像一轴,奴家还记得。」 贾节度道:「如此的是我郦年兄令爱无疑了。如今军马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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