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下，胡姬花看见宋千方坐在远处的案几之后，身上好像穿了件肉白色的衣服，他看见自己进帐，也未有任何举动，只是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等胡姬花再向前走一些，才发现，卖糕的，他那哪里是穿了什么肉白色的衣服，他根本就是被人赤果果的绑在了椅子上。嘴里还塞了一双辨不出颜色的袜子。
胡姬花大吃一惊，想上前给宋千方松绑，没走两步，后腰腰眼却被人用利器抵住。
“别动，否则我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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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丹，嘉硕，天宝，安雅。四国鼎立，是如今这个天下的现状。
嘉硕，也就是胡姬花生活的国度，邻土分布倒与大宋版图相似。可是关于这个国号，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哪节历史课上曾经学过。
也许是像穿越平行世界那样，穿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不过对于她这种历史盲而言，就算是史书上历历在目的朝代，大概也会被她淡腚的无视掉。
琼丹国，住于苍滩白河之北，与嘉硕毗邻。两国虽然国力相当，但百年之间却也是和平相处，从未有过任何争斗。不过就在不久之前，两国交界之地，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所有井水都全部干涸，只有位于我国境内的一处甘井，仍有泉水冒出。
于是就有大量的琼丹人来甘井取水。日子长了，我境内居民觉得井水被人白白取走，恐怕自己以后会无水可喝，就派人守住了井，高价卖水。
而琼丹人本来免费取水取得好好的，谁想到有朝一日要花大把的银子买水，开始还好，可时间一久就心生积怨。两国居民最初只是为了饮水小规模冲突，没想到后来闹出了人命，琼丹国就派出大兵来讨伐我国。”
听完邱良泽的解释，胡姬花这才明白。人家是一块馒头引发的血案，他们这是一处甘井引发的国难。
“那为什么所有井都会突然没水呢？”胡姬花边问，手底下也没闲着，帮着邱司务把宋大夫从椅子上解下来。
“宋大夫，你不要不好意思啊，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胡姬花把脑袋扭到一边，很照顾宋大夫的情绪。女人要是被别人看光了，估计就不值钱了。男人怕什么，反正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水嘛？这个在下也不知道，有百姓说，是神兽做怪。”
神兽？草泥马嘛？或者说是羊驼？不太可能吧，据说那种动物唯一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向敌人吐口水。这么忪的主儿，怎么可能吃饱了没事跑出来断人自来水的？
“会不会是发生了地震？或者断层塌方？”总算把可怜的宋千方从绳子堆里解了出来，那个丫头下手也太狠了，活活把清瘦的宋大夫绑成了米其林肉粽。
“冷夫人。。什么是地震，还有那个什么方？”邱司务摸了摸脑袋，这位将军夫人，人虽然不错，但经常会说些他听不懂的事情。
“呃。。就是大地突然摇动，裂开口子什么的。。民间的说法，应该叫做麒麟拱地。”胡姬花绞尽脑汁用邱良泽可以听懂的词汇和他解释。
此地处在群山北面，临河又是平原地貌。地壳运动频繁没什么好稀奇。如果有地震发生，或者地壳其他运动变化，别说井里没水，就算是井里喷出石油来，也属正常现象。
邱良泽拍了拍脑袋，“哦，那倒没有，不过听你一说，我倒想起件事来。我也是听此地的牧民说的，在井水断掉之前的某天夜里，他们突然听到一阵闷雷。那天是晴天，天上一丝云也没有，这个闷雷来得蹊跷，有人说是鬼斧开山，后来没多久，水就断了。”
鬼斧？她看不是鬼斧开山，而是有人从中搞鬼吧？欺负他们没有科学常识嘛？那声闷雷很可能就是有人用火药炸断了水源，哼哼，等她先忙完眼前的事情，再去好好调查一下。
留下邱司务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宋大夫，胡姬花自己一人踱回主帐。
刚刚好险，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逃不开刀光血刃，没想到那个药童竟然不是哑吧，而且还是个女娃，是个称自己为琼丹国小公主玉玲珑的女娃。
第一零七章 沙场秋点兵 7
玉玲珑，名字倒是好听。
她虽然制住了胡姬花，但并未打算在她背后下黑手。只是威胁胡姬花说，如果她胆敢把她的事情讲出去，她就要亲手割掉她的舌头，剜出她的眼睛，还有挑断她的双手双脚筋脉。
这个小屁孩，牙还没长齐，就敢学人出来威胁她？好歹她也是发育全乎了的，虽然瞧着两人区别也不太大。
不过看她手里的刀子怪亮闪闪的，胡姬花只好学着韦小宝的样子，对天发誓。自己不说出这件事情，如果说出来就怎样怎样怎样。那丫头见她发出重誓，也没再多待，脚丫子抹油开溜了。
切，这件事是哪件事？她又没挑明。老天爷怎么会知道。
回到冷烨辰的主帐，把已经冷掉的药全部倒掉。谁知道那个丫头会在药里放些什么。她才不会拿亲爱郎君的身体当小白鼠做实验。
“估计你们那次突袭遇敌，也是那个丫头泄露出去的秘密。”胡姬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冷烨辰。
冷烨辰听了她的话，神色凝重思付良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还好吧？”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捉住了手掌。
“我在想，她刚刚才败露了身份，恐怕现在还在路上，还未来及向琼凡大军通风报信。。。”
自己连连失利那么多场，实在是太窝囊了。现在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结，他要好好的打一场翻身仗。
“你去叫陈尧来，我们要夜袭琼丹主军！”冷烨辰的眼里放出异彩，那是胡姬花从未见过的光芒。
“你伤口才刚刚包好，现在又要折腾，到时候伤口再裂开，我可不管。”她皱着眉，是不是所有男人提起打仗啊，杀人啊，都这么来劲？他看到自己的时候，可是从没有这样的神采飞扬过。
“我没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说着，他就已经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准备议事。
“你要去可以，但你必须得带上我。”胡姬花心下一横，挡在他面前。
“你？胡闹，哪有女人上战场杀敌的？”他不耐烦的拔开她，没有注意到已经伤害到这个小女人的自尊心。
怎么？看不起她？还是觉得她是个累赘？不让她去，她自己偷偷的去！
当年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那么久都没被人发现，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木兰无长胸（兄）啊？现在她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生理条件，不利用利用，不白占了这个名头？
替冷烨辰叫了陈尧还有几位将军过来，胡姬花自己则偷偷躲在帐外听墙根。巡夜的小兵见了她这幅尊容，都忍不住过来问她。
“夫人为什么不进去听？”
她向他挥了挥手，轰苍蝇一样轰走围观的小兵，不要妨碍她做大事。进去的话，他们肯定又要拿她当麻烦，不愿意在她面前多讲。
与其那样，她宁可这样很没有形象的蹲在外面，倒也听得也清清楚楚的。
今夜寅时，猛虎下山。结两千人，夜袭琼丹主帐！
胡姬花溜到士兵住的营区，鬼鬼祟祟地偷拿了两件小兵晒在外面的军服。
衣服虽然有点大，但总比没有的强。不过盔甲可怎么办？不穿也没有关系吧？
大黑天的，琼丹大军都在光腚睡觉。如果风声不再走露，那他们匆忙之下哪来得及反击，她这次也没有做杀敌陷阵的打算，只是想先去见识一下古代战场到底是什么样子。
磨磨蹭蹭的拖到寅时，冷烨辰开始穿衣正帽。
他的伤口还未愈合，穿上甲胄的时候大概又撕裂了一些，疼得他倒抽冷气。胡姬花虽然心疼，但也恨他那么不听自己劝。干脆假装不知道，低着头坐在灯下数手指头。
“乖，等我得胜归来。”冷烨辰知道她的心思，临行时还不忘拍拍她的头。讨厌，她又不是狗，干嘛总拍她的头。
看着他的身影刚消失在帐口，她也赶紧换了兵服，把头发扎起来盘在脑后，拿着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包袱，左顾右盼的出了门。
呃。。胡姬花你个大白痴！！夜袭这种有效率的战争手段，当然是要骑马而去。可现在不要说骑马，连驴她也骑不上啊。
眼见着冷烨辰带着一队人马绝尘而去，只剩下她独自急得在野地里打转。
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啊。。胡姬花心里又懊又悔，周身都散发着因为不满情绪而变得黑暗的小气场。
身后突然传来马蹄之声，她还没来及回头看，就觉得腰上一紧，被人单手抱起。
马儿跑得飞快，边塞的月亮又大又圆，秋风清凉，吹散了她所有的不快。身后的男人，不需回头，便可知其身份。那个怀抱，是曾经温暖过她的。
“季墨阳，你什么时候来的？”胡姬花的声音里透出欢实的劲头，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是因为她这个小阴谋家阴谋的得逞。
她难道真的不怕死嘛？万里迢迢跑来战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要真的要和男人一样去上战场。她有几条命，够她这样挥霍的？不知道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呆傻。别人都避之不及的事情，她偏偏要迎头赶上。
不过，不要说她。自己不也一样？只要是听到和她有关的事情，就立刻会乱了阵脚。
第一零八章 沙场秋点兵 8
自从他得知她带着几个人从百花楼离开之后，就没有一天安生过。吃饭想着她，睡觉想着她，任何时候只要一闭上眼，她哭得泪流满面的那张小脸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疯掉。于是他也悄悄的起程，一路打听来到边塞。
前几天才刚刚到了，就去投了个名，做了个最低层的雇佣兵。
今晚夜袭，挑得都是最精壮，最核心人马，本没他的事。但他料定这个丫头肯定不会错过这场热闹。于是才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出来，没想到她果然在！
两个人都未着沉重的盔甲，所以马儿虽然是身负两人，但速度并不慢。不一会就撵上了前面的部队。
“不要跟太紧，我们会被发现的。”穿着这么奇怪的兵服，如果被人发现了，再当了叛徒被乱刀宰了，那她这笔买卖干得可就亏大了。
季墨阳微勒缰绳，把马速慢慢降下来，只不紧不慢的跟在大部队后面。远处有微弱的火把闪动。琼丹帐营就在前方！
月黑雁飞高
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
大雪满弓刀
离琼丹帐营越近，冷烨辰部队的速度就越慢，夜色之下，只有马匹行走在地上发出的脚步声。没有任何人说话，但大家的动作却都是整齐划一。
胡姬花也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压迫感，她的手不自觉的抓住季墨阳的袖子，掌心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
“别怕。”季墨阳也是头一回经历这种场合。心里虽然也没底，但感觉到身前人的恐惧，他想保护她的念头，可以战胜所有的不安。
离琼丹帐营约有六七百米距离的时候，前面的部队突然加速。两千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敌营。胡姬花看到这个壮观的场面，只觉得周身热血，她坐在马上也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
“冲啊～～杀啊～～～和他们拼啦～～～！！！”
季墨阳，一头大汗。她的变化也太快了些吧？现在身前的这个暴力女，与刚才小鸟依人的她，判若两人。
尾随着大部队冲入军营内，杀声震天，连九霄之外的仙境，恐怕也会被这场战役所惊扰。琼丹军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被夜袭的冷烨辰的部队杀得落花流水。
冷烨辰坐在马上，月色如洗，照得他身上的铠甲发出冰冷幽远的光，那男子在一片刀光血影之中，岿然不动。
他冷峻的目光扫过整片敌营。看着眼前这场杀戮，好似天上的战神降临人间，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看着，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慢慢消失殆尽。
刚刚激动的热情慢慢褪去。胡姬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她看见了那些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士兵，瞬间被人砍得支离破碎的影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那个安然自得站在这场杀戮最中心位置的男人，就是她心爱的人。
冷烨辰的宝剑出鞘，手起刀落，人头在地上滚动。杀人对于他来说，好像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或许在他心里，那些琼丹的士兵，根本就不算是人。
胡姬花突然觉得自己离现在的他竟然是如此遥远。她只认得那个会对她温柔的笑，会叫她傻瓜，会吻她眉眼的男人。而这位杀人如麻的冷将军。她不认得他。
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彼此残杀？
这种冷兵器时代纯人工对砍的残忍场面，远远超出她的想像。毕竟她没有兄长死于敌人的屠刀之下，也没有田地被人无情的瓜分。她无法理解这种看上去近似于疯狂的行为，它的意义到底在于何处。
“我们。。回去吧。。”冷烨辰这一役，必然会胜。可她已经厌得不想再看下去。她曾经想要证明自己，想助他一臂之力，临行之时还带了火石与熟油。可是现在看来，这些都不需要了。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关于战争，他比任何人都精通。
季墨阳听了她的话，调转马头，两个人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快似闪电，她手里的利刃闪着银光袭向胡姬花的座骑。季墨阳看到之后，出手也相当利落，“当”的一声，利刃落地。身影站在他们马侧，让胡姬花看了个清楚。
“是你？！”两个人都是一惊，马下站着的，不就是自称琼丹公主的玉玲珑？她终于也赶到了，赶到了看这场血腥的屠杀。
“你出尔反尔，一定会遭报应的！！”她恶狠狠的咒骂着胡姬花，季墨阳听到，举刀就要砍。却被胡姬花拦住。
“别杀她，我们走吧。”这遍地漫流的，都是玉玲珑亲人的血，手足的血，同胞的血。她也曾放她一条生路，如今她还给她，两人不再相欠。
回到帐营，胡姬花来到邱良泽给她准备的偏帐，她换下衣服，散了头发，躺在床上。
再黑暗的地方，那些血，也都是刺目的鲜红色。
冷烨辰得胜归来，兴冲冲跑回自己营帐，却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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