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在半路与允倜一言不合,径直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怎么?你不爱看杂耍?”允倜坐在一边关切地问,我白他一眼,拜他所赐,我这会子是众目的焦点。昨日还在皇宫里断然拒婚的人,今日紧靠着拒婚的对象殷勤备至,让人不惊异都不行。
我咬牙切齿:“你若离我远点,或许我会定点神看杂耍。”
“那你还是把心神放我身上吧。”他笑,神情中带着戏谑,我噎住,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坊间传闻二皇兄拒了皇兄的指婚,看来此传闻有误啊。”齐安候丁允仲打了个哈哈过来。
“坊间的话哪能作数。”允倜微笑。
我撇嘴,允倜把手按在我手上,眼中是溺死人的温柔和歉意,到嘴的话又咽回了肚里,只轻轻哼了声:“你就睁着眼说瞎话吧。”他就笑,很得意地笑,直如初见时他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心里渐渐浮出温馨,两年了,当年那个如玉少年早已是驰骋战场,战功显赫的大将军,称王封候,如果说那时的他还有点少年的青涩,如今已是个不折不扣的铮铮男子汉了。
握着我的手突然热了起来,手背上感到一点汗湿,我抬头,允倜眼中多了点什么,仿佛有团火在黑眸深处燃烧。
丁允仲轻咳了一声,打断我们的对望,笑着说:“今日还请来了江南第一美女沈仙乐,此女才艺出众,一手七弦琴更是江南一绝,我安排他们在临水轩那里,一会同去吧。”
我眉头一挑,沈仙乐?这名字好熟悉,莫非是她,眼前闪过先前黄衣女子的背影,怪道如此眼熟。“仙乐姑娘?我知道,琴弹得的确好。”我点头。
“你怎么知道?”允倜问。
“我和大师兄在江南时认识的。”我顺口说。
“你何时去的江南?”
“从你那里回家后第二日便去了。”我一点没在意允倜的神情。
允倜顿了一下,说:“以后要去哪里,我陪着你。”
“你要打仗怎么陪我?”
“总有不打仗的时候!”他声音有点高,我愕然,他很少失态的,这才意识到他在吃醋,冷静自若的北靖王居然吃醋,我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感动,可惜,我不能给他一点承诺。
“去听琴吧。”我站起来:“此女不但才艺双绝,相貌也是娇艳绝伦,不仅江南,怕是在大周,都称得上第一呢。”
小莲恋着杂耍,一步一回头,我干脆让她留下继续看,只无影随了过来
临水轩是一个一半在陆上,一半建在水上的花亭,斜柳青青,绿波荡漾,比之刚才后花园的繁华热闹多了份雅致。无影留在轩外,我们径直入内。
沈仙乐早已候在轩里,那个小厮也在,上回没见过这个小厮,俏丫鬟柳依没在,轩里焚着香,熟悉的味道,仙乐看来很喜欢这种香味,我心神有点恍惚。
“仙乐姑娘不爱热闹,不愿多见生人,我原本也就只想请二皇兄与原将军的,原将军一时不能来,原姑娘来也是一样。”丁允仲笑着说,早有仆从送上温好的酒,精致的下酒菜。
仙乐过来见礼,盈盈一拜,身段如柳,万种风情,轻启朱唇,声如玉珠落盘:“仙乐见过靖王千岁,齐安候爷。”
看着我,睁大一双凤目,讶然说:“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倒象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笑:“景容镇一别,不觉已一月有余,那日叨扰姐姐了。”
她恍然:“莫非原梦原公子就是。。。。。。”
我点着头笑,她掩唇低笑:“那日仙乐就说,若原公子是个女子,必定美冠群芳,现如今见到姑娘这样,果然美若天仙。”
我脸一红,哂然一笑:“我若美若天仙,姐姐怕不就是比天仙还美。”
丁允仲哈哈大笑:“好了,仙乐姑娘,我们是来听琴的,可以开始了吧。”
我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允倜说:“梦儿,你坐里面来,窗口有风,小心着凉。”
“窗关着呢。”我说。
“窗有间隙。”他不由分说拉我坐在里口,仙乐笑:“靖王千岁对原姑娘可真体贴入微。”
正在向香炉中添香料的小厮也向我们看了一眼,那双眼好象在哪里见过,心里总是不舒服。
仙乐开始抚琴,琴声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激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好!”丁允仲抚掌称颂。
仙乐嫣然一笑:“候爷见笑了,原姑娘的琴声才是妙呢。”
允倜看我一眼,我笑:“那日酒多了,胡乱弹的,怎能与仙乐姑娘比。”心里越来越烦躁。
“哦?原姑娘也是此中高手?仙乐姑娘都称赞的琴艺必是好的了,能不能弹一曲?”丁允仲说
允倜担忧地问我:“你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
“头有些昏。”我心烦意乱,那小厮突然看我一眼,眼光柔和如水,又妖冶莫名,“姑娘要弹一首曲子了,小子给您备坐。”
“是啊,”我点头:“正准备弹呢。”只觉他的语声说不出的悦耳,不想违背他说的每一句话。
站起来走过去,坐在琴前,脑子有些纷乱,“梦儿,不舒服就不要弹了。”允倜声音仿佛离得很远。
“不用你管!”我瞪他,讨厌,我要做的事,他为什么要阻止?伸手去抚琴,琴音杂乱,一如我的心绪,咦,我明明是弹得很好的,为什么突然记不住琴谱了?不行,我要弹出来,那个人说我要弹曲子的,我一定要弹出来。
“梦儿。”允倜走过来:“你怎么了?不要弹了,我们回去。”
“不要烦我!”我大声说,一个声音突然闯进耳朵:“他不让你做想做的事,杀了他。”声音魅惑,
“不要。”我挣扎,不对,这是不对的,我怎么能杀人?
“梦儿?”允倜来拉我,我退后一步,心里腾起怒火,举起琴就砸向他,他侧身避开,手上突然被人塞入样东西,我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他阻止你,让你美妙的琴声发不出来,去,用手上的刀插入他的胸膛,你就可以弹琴了,你会弹得很好,很动听。”
是吗?难怪我弹不出来,原来是允倜在捣鬼,我看见仙乐手上突然多出一把剑来,剑直刺向允倜,丁允仲也扑了过来,无影一脚踢开水轩的门冲了进,“爷,您先出去,这里有我!”
允倜反手抱住我,飞身出去,他落地时,我看到他惊愕的脸面对我,“为什么?”他问我,我迷茫,手上湿漉漉的,我低头看手,我的手紧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那匕首插在允倜的胸口,溅出的血染满了我的手。
第四十九章
一切犹如一场噩梦,可是噩梦会醒来,真实的事情,发生了,就再也不可挽回。
我抱着膝坐在地上,这里是天牢,死囚呆的地方,从来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提前结束这一世的生命。
那天的事不断地在我眼前回放,心痛得都麻木了,无影放出了信号,墨夜赶了过来,人越来越多,允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吩咐无影:“送梦儿走,保她平安,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不管你为了什么,只要你平安就好。”他对我说,我骇得说不出话来,看他倒下,他眼中至始至终没有一丝怨意,无影第一次没有执行允倜的命令,他看着我只有冷冷的杀气,我知道,若不是顾忌允倜,他早一剑杀了我。
事情演变得越来越可笑,明明是丁允仲的阴谋,却成了原家与西戎国勾结,欲图谋反,有人说见我与西尔行刺前夜在凤阳楼密谋,想我一个小小女子,作出这样的事来必有人指使,于是皇帝将原家全部打入天牢。
我要求见皇帝,没人理会我,刺中允倜的刀上喂有剧毒,他一直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不知是什么毒,也就配不出解药,我说我知道是什么毒,也知道如何配解药,但我要见皇帝。
皇帝来了,我告诉他,这事从头到尾与原家无关,我上回被西尔劫持,路上却与他有了私情,这回西戎大败,西尔找我刺杀允倜,我与丁允仲联手,至于丁允仲为什么要害允倜,要皇上亲自去审,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原家是无辜的,现在北方与西南战事初平,允倜又重伤不起,再折了原立平这员大将,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正合了敌人一剑双雕的目的。
皇帝盯着我半晌,然后说:“你没有解药吧。”
“没有。”我坦然说。
皇帝酷似允倜的脸冷然一笑:“你头脑冷静,分析透彻,舌若灿花,七分真实,三分谎言,实在是个人才。”他缓缓地说:“原相向来忠心耽耽,原立平战绩赫赫,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将才,将他们下入大牢,朕只是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朝中有多少允仲的余孽。至于你,你中了迷魂大法,施法的人死了,自然就解了。”
我恍然,原来如此,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有斑斑褐色的痕迹,没有人给我水梳洗,我也不能洗掉这血痕,把手轻轻掩到脸上,淡淡的血腥味道,那是允倜的血。眼中是涩然的,没有泪,只有心酸。
皇帝的眼神突然犀利:“但朕不得不杀你,只因你是允倜的弱点,上次被劫持,允倜居然孤身犯险去救你,差点落入西戎国的包围中,这次又出了此事,他偶尔醒来,却只求朕饶你平安。”
皇帝脸上渐渐显出哀伤,声音苍凉:“朕只有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朕的母妃早逝,他自小随朕长大,都说帝皇之家少亲情,他却是朕心中最宝贵的人,他想要的,朕什么都会给,就是这个皇位,若他要,朕也二话不说就给他。今后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在你身上打主意伤害允倜,为了他的平安,朕岂能容你。”
“为何我还活着?”我问他,语气平静。
皇帝默然,我看到他的手在颤抖,“很矛盾吧?”我淡淡地说:“不知如何向允倜交代。”
一语中的,皇帝脸上闪过厉色。
“我给你解决可好。”我轻轻地说。
皇帝身子一抖,目光直射向我,狐疑不定,然后,摇头:“不行,不是现在。”象是在逃避什么,迅速出去,我听到他吩咐狱卒:“看紧了,若有闪失,你们全部自个抺了脖子罢。”
我重又缩回草堆上,这牢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发着霉味的草堆,充当着床铺与凳子的功能。很冷,一直冷到心里面。
“起来。”牢门打开,一个女官站在门口。我的心猛地一沉,眼前发暗,难道?“允倜怎么了?”我的声音抖得厉害,胸口如堵了块大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快走,换地方。”她冷冷的声音入了我耳中却如闻天籁,允倜还活着,这里没有人愿意与我说一句话,没人肯告诉我任何事,不过,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他就活着,很奇妙的联系,我在我的生命中体会他的生命。
除了门上有锁,门外有看守的狱卒外,这里没有一丝牢房的痕迹,只如一间小小客房,其实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我坐下,却听见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小姐,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一双手扑过来抱住我
我茫然抬眼,小莲眼睛红肿地对着我,“小莲?你怎么在这里?”“皇上让奴婢来照顾您。”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把我身子摸了个遍:“您没伤着哪里吧?”
“没。”我挡开她的手:“我身上很脏,不要碰了。你走吧,我不用你照顾,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小莲就哭,哭得我只能叹气,很傻的丫头,傻得让人心痛。
从小莲口中,我知道,虽然爹爹与大哥都在牢里,皇帝软禁了我家里所有的人,不过家中还算井然,爹爹与大哥很担心我,却无能为力。
允倜一直在昏迷中,偶尔会醒,也只是片刻,刀伤不重,我没有刺到要害,手力也不足,这是他们料想之中的,致命的是刀上的毒。
“你到这里来,无影怎么办?”我问。
小莲脸色发白,神情是倔强和伤心:“不要提这个人。”
“怎么?”我惊异,她恨恨道:“他为什么不放您走?您怎么可能故意伤害靖王爷?就算是故意的,靖王爷都说让您走了,他为什么不放过您?小莲那么求他都不行,还不让奴婢来牢里见您,若不是皇上下旨,小莲还是见不到您。”
我怔了半晌,只唤了声:“小莲。”就什么都不能说了,“小姐,您怎么了?”小莲慌了神:“您哭了?哪里不舒服?奴婢给您揉揉。”
“小莲,不要叫我小姐,直接叫我小梦好了,我的朋友都这样叫我,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若我说的,你不能做到,就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见你。”
小莲呆呆地望我:“小姐,您,”我板起脸,她赶紧说:“不要赶奴,不对,不要赶我走,让我伴着您。”
我微微一笑:“我身上脏,否则,我很想抱抱你。”她哭着抱住我,口齿不清地说:“小莲怎么会嫌您脏。我这就打水来给您梳洗。”
五天来,第一次看到热水,我不肯洗手,洗了手,便断了我与允倜如今唯一的联系,小莲终于强不过我,只能由我去。为我净了身,换了衣服。
“不要怪无影,他没有做错什么。”我说:“你晚上要回去的吧?”
“我不走,皇上要我一直陪着您,不可离开一步。”小莲说。
我笑,皇帝怕我死。
我有牵挂,我不想死,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留恋这个世界,我一直一直是无所谓生或死的,生命原本对我毫无意义,生已无欢,死亦无惧。生命中曾经最亲近的人都不再需要我,我的生命由另一个人代替,那个人比我更能讨得他们的欢心,这样的伤痛让我对生命无所留恋。直到我再次见到允倜,我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对待的允倜,一直当他是个小屁孩的允倜,以为已是千年寒冰的心渐渐消融在他温暖的笑容里,若能再次看到他温润如玉的笑容,我愿用生命去换。
第五十章
锦华宫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来来往往的宫女与太监都面色凝重,皇帝坐在床榻前,紧锁着眉,皇叔丁太玉双手贴着允倜的背,额头上已微微出汗,允倜合着眼,面色青白,呼吸微弱。
一柱香后,丁太玉嘘了口气,放开允倜的身子,让他平躺下来,盖上被子。
“怎样?”皇帝站起来倾着身看向戏倜,急切地问太玉。
太玉摇头:“我只能用真力暂时护住他的心脉,十日内再无对症的解药,只怕。。。。。。”他说不下去了。
皇帝颓然坐倒,“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此毒名为通杀,由九种剧毒合成,每份毒药配制方法,份量都不一样,毒性各异,没有配方,就不能配出解药。毒性强烈,见血封喉,好在允儿自幼习武,内力精湛,及时护住心脉,又有大内解毒圣药雪灵丹,否则,就是大罗神仙赶到,也回天无术。”
皇帝脸上闪过凛冽的杀气,“张德子,那女子有没有供出此毒由哪几味药制成?”
张德子躬身说:“回主子,刑部用尽了法子,此女宁死不开口。”
“允仲那边怎么说?”皇帝脸色阴沉。
“齐安候只呼冤枉,什么都不知道。”
呯,皇帝用力一拍桌子,怒道:“没用的奴才!这点事都办不成!靖王若有意外,你们都准备着陪葬吧!”
一班子侍候的太监宫女全吓得扑倒在地,不停地磕头。
太玉摆手道:“皇上,发火也没用,我早已飞鸽传书,只盼着苡芬能在这几日内赶到,或许能有点希望。”
“你是说毒手药王的女儿花苡芬?”皇帝眼中燃起希望,片刻又叹气:“当年丁氏伤他们甚深,她能来么?”
太玉脸上闪过丝伤痛,喃喃低语:“岂止是深,应该是刻骨之恨。”
皇帝看着太玉满头的银发,当年为了花苡芬,太玉一夜白头,从此与皇家决裂,再未入宫一步,这次若不是为了允倜,他是怎么也不会进入这个让他有刻骨之痛的地方的。
太玉苦笑一下:“允儿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她再恨我,也不能弃允儿的命不顾吧。”
“但原如此。”皇帝深吸了口气。
“对了,你昨日去牢里见了梦儿,这孩子,吓糊涂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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