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的猩红,“逆子!”
冷冷一笑,江东皓抚着刺辣辣的脸颊,“母妃可是解恨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佟贵妃浑身颤抖,那声音,几乎歇斯底里。
“母妃觉得失望了?”江东皓面无表情,眼底带着几分嫌恶与不屑,“在母妃的心里,皇位才是唯一的,才是至高无上的,对吧?”
佟贵妃怒目圆睁,“你既知晓,为何还要让皇上废了你?你可知,除去这六皇子的名位,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只要你踏出皇宫的门,你就会被皇后,被任何一个人,踩在脚底下,生不如死。”
“我知道。”江东皓淡然,仿佛已经看破一切,“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可知道身在皇室,无可避免的就是尔虞我诈,你不去争不去抢,就会被别人夺走一切,乃至全族皆灭。”佟贵妃深吸一口气,却始终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江东皓,你是我佟尔云的儿子,就算你踏出皇宫废为庶民,你也摆脱不了六皇子的身份。这就是烙印,是诅咒,永世不得自由。”
江东皓一步一顿朝门口退去,“这次,你拦不住我。就算死在皇后手里,我也认了。我要自由,谁也无法阻止我。”
“难道你连母妃也不要了吗?”佟贵妃的声音止不住颤抖,愤怒过后的女人,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恐惧。无论她如何强势,无论她位居何位,本质上,她都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与别人分享丈夫,与别人争夺储君之位的女人。她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唯有她这个独子。可是现在,她的儿子要抛下她,寻找所谓的自由。那一刻,她觉得慌了,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掏空了。宛若多年的努力,已然都白费了。
顿住脚步,江东皓已经站在门口,却没有转身,只是扳直了身子,“若母妃愿意,可与我一起走。只是,母妃如何能舍下这里的荣华富贵,如何能舍下一身的贵妃之名?”
“江东皓!”佟贵妃只剩下最后的嘶喊,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再也无法匍出嘴唇。
昂起头,江东皓浅浅的笑着,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等四哥走出大牢,这件事一了结,我便会离开。母妃,走与不走,任你挑选。你若走,我便侍奉你终老,你若不走,我也尊重你的选择。横竖,我都要走了。”
语罢,江东皓头也不回的离开景德宫。
这次,他是真的决意要走。冷清清的皇宫,再也没有可以让他留下来的理由。爱的,恨的,早在见到江东宇的那一刻,尽化乌有。
馥儿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囫囵个的丈夫,给你真正的幸福,虽然你的笑,并非因为我。
娘,我会为你报仇
佟贵妃浑身颤抖,面色铁青,唇色微白。只见她气息急促,一下子瘫软在地。何以她佟尔云一生争强好胜,谁知竟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不但无心功名利禄,如今连这六皇子的名位也弃如敝屣。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他如此聪慧的儿子,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她万万不会料到,起因结果都是因为四王妃。
林舒音,我们走着瞧!
老四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因为老四而害了我的儿子,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眸色如血,心冷如霜。
冰冷的墓碑,冰冷的心,冰冷的灵魂。
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生时荣耀万千,死后荒坟孤冢。荒草漫漫,吹不尽离人心,道不明高墙血。
戚馥寒跪在权秀云的坟墓之前,面若白纸,“娘,馥儿不孝,不但救不了你,甚至连为你报仇都做不到。娘,馥儿只能暂时把你葬在此处,等馥儿杀了戚远光,再拿他的人头祭奠你的在天之灵。”
“小姐。”云巧面无表情的搀起戚馥寒,“九儿都跟我说了,你险些命丧相府,如果夫人知道,怎么会舍得?只要小姐好好的,这血海深仇,不急于一时。”墓地后头,一座简易的茅庐,那是云巧最后的归宿。
“云姨?”戚馥寒泪落,“我救不了娘,是我没用。”
“小姐能有今日的成就,云姨已经很高兴。相信夫人知道了,也能放心的走。”云巧轻叹,指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我陪着夫人数十年,如今夫人虽然走了,可我还是会继续留在夫人身边。小姐好好保重!”
九儿从不远处走来,搀住摇摇欲坠的戚馥寒。她的身子刚刚恢复,如今难免还是虚弱。
云巧转身走回茅庐,静静的关上门。
“她曾经何等荣耀。”关顾子难免感慨。
玄鱼冲着权秀云的墓碑跪下,关顾子一惊,“师妹你?”
“我恨戚家的每一个人,唯独你,我感激涕零。虽然是你分开我们母女,可也是你,将我女儿抚育成|人。没有你,馥儿不会有今日。馥儿跟着我,只会满心仇恨。是你让馥儿安安稳稳的过了那么多年,将她宠到骨子里,替我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所有。我谢谢你。”玄鱼说得很平静,眼底却波澜汹涌。
当年因为权秀云,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可是正因为如此,戚馥寒躲开了追杀,在仇人的眼皮底下平平安安的成长。
戚馥寒已经泪如雨下,“娘!”她此生最幸运的是,有两个深爱着自己的母亲。
“小姐,你身子才刚好,别太伤心。”九儿担忧着。
“没事。我没事。”戚馥寒抹去脸上的泪,笑得比哭还难看。微白的面上,趁着哀伤的眸子,凄楚而美丽。
九儿轻叹,“可是小姐,四爷怎么办?四爷会不会被砍头?”
谁都清楚,假传圣旨是杀头的死罪。
戚馥寒的眉睫颤了一下,摇了摇头,“皇上不会这么做。”
“没错!”青山快步走来,“利国太子来朝联姻,皇宫内不会再兴杀戮。”
“果然是个好机会!”关顾子欣喜,“这么说徒儿有救了。”
“趁着这个机会向皇上求情,应该可以免除死罪。”即便是流放,她都在所不惜,只要能保住江东宇的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青山颔首,“相信昭仪娘娘会借机行事的。”
“查出戚远光的下落了吗?”戚馥寒问,眼底闪烁着杀伐之色。戚远光,刘文音,戚雅霜,你们让我娘惨死,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有人看见他们进宫了。”青山切齿,如果不是戚远光,江东宇不会被打入死牢。归根结底,都是戚远光害的。早晚有一天,他会杀了戚远光,为妹妹报仇。心月,我等了十多年,一定会等到那一天!你若在天有灵,便睁开眼看着。
戚馥寒冷冷的笑了几声,“看样子,应该在云坤宫。”
“皇后?”九儿一惊。
“没有皇后授意,戚远光不敢对娘动手。”戚馥寒的心已然寒透。人心险恶,连枕边人也不可相信。权秀云与戚远光夫妻二十多年,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她傻乎乎的爱错了人,还是戚远光太狠毒,一场戏演了这么多年,这份心思多少人都万万不如。
“有皇后在,只怕愈发不好动手。”关顾子担忧,玄鱼也是这般想着,“皇后权势熏天,连皇上如今都被她架空,这事恐怕。。。。。。”
“戚远光与皇后狼狈为j,可是师傅你说过,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戚馥寒轻咳几声,笑得愈发冷冽,“我会让皇后亲手下旨,杀了戚远光!只要戚远光一死,皇后便是强弩之末。”娘你放心,馥儿一定会为你报仇,所有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思虑了片刻,戚馥寒转头冲关顾子与玄鱼道,“还望这段时间,师傅与娘亲尽快恢复功力,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玄鱼一怔,不敢置信的望着关顾子。
“馥儿,娘不希望你懵了心,让复仇成为你的全部。”玄鱼担忧的望着戚馥寒森冷的面孔,原本安静温和的女子,已然失去了最初的颜色,“娘因为仇恨毁了一生,差点连你都死在娘的手上。可是现在,娘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护着你,陪着你。这么多年,娘唯一欠的,便是没有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
戚馥寒的眼眶红了一下,“娘,我很好。”
谁也不说话,因为恨太深,所以觉得心很冷。
杀戮从不是戚馥寒想要的,可是现在她才明白,有些人该死就不能手下留情。因为手下留情,会有更多她在乎的人为此殒命。
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东宇,能活着回来。
利国太子入宫,此事街知巷闻,举宫欢庆。
皇后、贵妃左右侍驾,文武百官陪同,金殿之上,利国太子直言迎娶当朝公主,结交两国之好。江元棣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只让臣下安排太子休息,等挑出合适人选再行召见。
事实上,皇宫内除了还未出阁的五公主江雨琳、七公主江雨珊,便没有其余的公主可以联姻。江元棣当下犯难,小七才十三岁,如何肯嫁?但五公主又是江元棣的心头肉,怎么舍得让其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此事不难,臣妾可以替皇上分忧。”佟贵妃笑儿柔媚,眼底闪烁着迫人的寒光。
逼嫁
林昭仪是从未想过,堂堂贵妃会来到自己这僻静的净土。敬贤阁,向来清清冷冷,连皇上都不屑来一趟,何至于佟贵妃会屈尊降贵?心里,隐隐有种不安与恐慌。至少,她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参见贵妃娘娘。”林昭仪浅浅行礼,生怕行差踏错,惹来麻烦。
佟贵妃却显得格外热情,急忙将她搀起,丝毫没有那日景德宫中的凌厉与阴狠之气。林昭仪的心,颤了颤,有种不祥的错觉。
起身,望着佟贵妃微笑的表情,林昭仪愈发心慌。
绵里针,大抵也不外如是。还是小心点,免得中了圈套。如今江东宇还在牢里,她必得小心谨慎。
“许久不来妹妹的寝宫,想不到如此安静,倒也不失为静养的好去处。”佟贵妃顾左右而言她,开始细细打量着林昭仪的寝殿。虽然说不上精致,却是干净整洁,房内摆放着花草,显得十分安静祥和,让人的心都跟着平静稍许。
“谢贵妃娘娘谬赞,舒音不过是闲暇摆弄,实在也没什么用处的。”林昭仪小心谨慎。
“看妹妹的姿色,于这宫中也算上乘,奈何性子冷淡,故而待着这样清冷地方,一住便是十数年。皇上每每跟本宫提起,总要惋惜几句。”佟贵妃说话的时候,视线时常停留在林昭仪身上。
奈何林昭仪只是垂着头,也不抬头看她。
于是佟贵妃便看不清林昭仪的表情,只得继续道,“妹妹可有想过,有朝一日离开此处,常伴君侧?”
闻言,林昭仪只是清浅一笑,“色衰而爱弛,我已年老,比不得娘娘的风姿。如今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度过余生,已然是皇上垂怜,毕生之幸,实在不敢再有其他奢求。”
佟贵妃一怔,宫闱哪个女子听到这样的话语,不立刻叩谢娘娘大恩。偏偏林昭仪这样的性子,软硬不吃。富贵荣华,皇恩浩荡,对她丝毫不起作用。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佟贵妃的面色霎时变了。
林昭仪顿了顿,“舒音不敢。”
佟贵妃深吸一口气,这才幽然道,“想必利国太子来朝,妹妹也知道了吧?”
心,咯噔一下,好似一柄利刃在慢慢割,她忽然明白佟贵妃的来意。眼神僵住,神色显然迟钝了片刻。林昭仪不说话,只是垂下眼帘,避而不谈。
来瑾有些着急,看样子,佟贵妃是来逼婚的。
奈何林昭仪这样的性子,是断断无法敌得过佟贵妃的。思及此处,来瑾捡了空,悄悄退出去。
“太子联姻,我自然是知道的。”林昭仪素来诚实。
“联姻必然是要用本国的公主,奈何长公主为我亲生,早已下嫁。如今皇上的公主中,唯有妹妹你的女儿以及七公主尚在闺阁,妹妹觉得现下该如何是好?”
羽睫显然剧烈的颤抖,林昭仪的眼底闪烁着几许错愕与慌乱。
佟贵妃步步紧逼,“本宫知道,妹妹膝下唯有这一个女儿,奈何国事为重,天下为重。妹妹虽说从不干涉政事,奈何到了现在地步,妹妹也不得不做出牺牲。五公主貌美如花,生性机警,想必是不二人选。”
“是皇上说的?”林昭仪忽然觉得好心疼,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但凡是个母亲,都明白这一的痛楚,岂能说割舍便能割舍?
“皇上不忍心,迟迟不肯做决定。长此下去,只怕要影响两国邦交,若然两国交恶,对你我也没什么好处。妹妹知书达理,想必这样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佟贵妃轻叹一声,“本宫明白,女儿是妹妹的命根,奈何个人荣辱事小,天下安邦事大。妹妹。你说呢?”
一下子跌坐在地,林昭仪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眼底略略泛着疼。
“不不不!利国乃苦寒之地,我岂能让琳儿去那样的地方?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林昭仪起身便往外走。
身后一声寂冷的冷喝,“你不要四皇子的命吗?”
猛然顿住脚步,林昭仪不敢置信的转身,一双眼睛透着凄楚与痛苦,“你说什么?”
佟贵妃一步一顿走到她跟前,“我说的是四皇子!江东宇!”
身子颓然一颤,林昭仪眼底的光随即暗下去,顷刻间呈现死灰般的颜色。
“利国太子来朝,四皇子才暂且保住了性命。可是妹妹,你怎么就没想过,等利国太子一走,皇后势必又会要四皇子的命。到那时,谁都无可奈何。假传圣旨是死罪,想必妹妹也该心中有数的。”佟贵妃将林昭仪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愈发得意,眸色凄寒。你既让我的儿子心死如灰,我便要你失去女儿,此生痛彻心扉。
“我、我该怎么做?”林昭仪神情呆滞,已然开始绝望。
“若然利国的太子妃为四皇子求情,想必皇上肯定会答应。就连皇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佟贵妃说得很轻,很娇娆,却让林昭仪的心宛若千刀万剐,痛到鲜血淋漓。
林昭仪嗖的一声起身,“不!琳儿、琳儿不能嫁!我怎么可以让琳儿为了四皇子而牺牲此生幸福?不可以!不可以!就算我肯,琳儿也不肯!就算琳儿肯答应,四皇子也不会答应的!”
“你可知道,这是四皇子最后的机会!”佟贵妃眯起危险的眸子。
“我嫁!”铿锵有力,带着几分愤怒,几分仇恨,还有几分不舍的犹豫。江雨琳冷冷的走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来瑾。横竖林昭仪的性子软,会被人欺负,来瑾只能即刻去找江雨琳。谁知在外头,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林昭仪一颤,“琳儿,不许胡说。”
江雨琳不卑不亢的走进来,目光如刃般划过佟贵妃略显凉薄的脸,“只要能救四哥,我什么都愿意。不就是联姻吗,我嫁便是!”
佟贵妃冷笑,“此话当真?”
“只要父皇释放四哥,我便答应与利国联姻,决不食言。”江雨琳说得坚定,丝毫不顾及母亲绝望的眸子,还有那一刻四分五裂的心。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至少,江雨琳用终身幸福,能换取江东宇一条性命。江东宇,就可以不用死!
谢皇上隆恩
御书房里,江雨琳与林昭仪跪在江元棣的跟前,佟贵妃在一旁面露惋惜之色,只这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冷漠与阴寒。
“你说什么?”江元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孩儿愿意与利国太子联姻,缔结秦晋之好。”江雨琳不紧不慢的说着,脸上的表情何其平静,仿佛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林昭仪不说话,只是陪着女儿在一旁跪着,也不抬头去看皇帝的任何表情。现在江雨琳的每一句话,每个字眼都让她有剜心之痛。可是她没有办法,这是女儿的选择,也是江东宇最后的生路。
用一场刻骨的生离去换即将到来的死别,还是值得的。
江元棣的身子微微颤抖,忽然将视线落在一语不发的林昭仪身上,“你是她的母亲,难道你也答应?你肯答应吗?”
林昭仪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再疼也比不上心疼,“臣妾。。。。。。答应!”
那一刻,她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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