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节拍在枝叶间弥留许久,再在堆积够足够的分量之后,将枯叶树枝慢慢压弯,顺着树叶的脉路滴落,流入土壤里。
桑海扯下自己的衣袍,裹在女子身上,似是怕将她冻着。黎明之前的这段时间很冷,冷到连燕云陌也紧紧的裹住了衣衫。
是永夜,时间还很早,早到连太阳也还未来得及露出半张脸,天边只有一抹惨白,白的死寂,就像是此时他怀中女子的脸色。
黑白交替,此时虽然很冷,但好在并未起风,也不觉得有太多的难耐。或是就连此时的清冷,他们都没有用心去顾忌。
燕云陌抬头,他的脸在朦胧中看不真切,只是一双眼睛在黎明之际却是异常的明亮。
蜃楼的故事该讲完了吧,或是只是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再次笔下文学,回归到那条梦想的主线。想一想,从落霞岗走进无尽漠之后,他们就失去了具体的时间。又遭龙卷吞噬,被飓风卷到了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了。而如今,他似乎一刻也不愿在等了。
远方的光越来越亮,终于露出了太阳那半张久违的脸。燕云陌看着天边的红霞,轻声说道:等我。
在天启城的时候,常听到有人说,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间。所以我拼命向前,希望可以离你近一点。待我再次触到你手指的瞬间,我们再去回走那些相濡以沫的誓言。
天光明亮,山顶上也慢慢漫起白雾,不似之前的那种墨染,是真正的水汽之烟。
燕云陌转身向着山脚下走去,每一步都踏实有力,坚毅稳重,似是一种信心,一种道韵在他的脚下流动。桑海静静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一时间若有所思。
蜃楼部落里,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与祥和。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洗漱后安静的睡去了。
祭礼结束了,巫坛长老和两位年轻俊杰将幽梦之树成功的带回了蜃楼,还找到了多年前失去踪迹的弟子,更是在一幕幕巧合下化解了一次蜃楼的危机,这于蜃楼人民来说,是值得庆祝的喜事,所以在请求巫坛长老的同意下,在后天举行一次盛宴,感谢巫坛的长老和燕云陌和桑海几人。而之所以不是明天,是因为明天是悼亡这些巫坛翘楚的日子。
那些通过血献开启远古灵智的三千蜃楼弟子也将在明天醒来,选出新一代的弟子,重新入驻巫坛。
桑田和雪铭也回到了屋舍里,所有担心都已落下,此时有些欣喜。只是桑田的心里相对于多了几分忧虑:哥哥,他会怎么办?
雪铭坐在一旁,脸上红霞阵阵,她一只手撑着小脸,似乎正在想什么心事,只是脸上却是欣喜不减。而后她转过头来看着桑田,像是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她说:“桑姐姐,要不你现在就教我跳舞吧!”
她的声音由大至小,到最后,就像是蚊子一样,只是脸上的红霞更甚了。
二十八 云淡
桑田闻言先是不解,转瞬便缓缓笑了起来,只是笑的有些玩味。而旁边的绿衣女子却是有些羞怒,她嚷嚷道:“哎呀,你到底教不教我嘛?好姐姐……”
桑田的眼中,狡黠泛滥,她轻声说道:“是不是想赶在后天学会,然后在晚宴上跳给某人看啊?”
“哪有,桑姐姐你莫要乱说……”旁边的女子转过头去,脸上红霞泛滥,娇艳欲滴。
只是在之前的股清纯和傻气中多了一丝妩媚。
桑田看着她,拉长声音,戏谑的说道:“好,既然妹妹要学,那我就教了,只是妹妹啊,姐姐现在这肩膀好像有点酸啊,这……你看……”
雪铭无言,只是很不情愿的走到她背后,然后将双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坏姐姐,掐死你。”
桑田缩回脖子,摆手躲开她的手指,笑着说道:“好了,不逗你了,你真想掐死姐姐啊!到时候看谁教你舞蹈。”
“嘿嘿,好姐姐,怎么会呢,我怎么舍得捏,要是把你掐死了,就没人会跳那么好的舞蹈了。”
桑田气结,又有些无奈,感情在这丫头眼里,自己的价值就是只会跳个舞了?再看看她那双眯起来的眼睛,弯的就像月牙一样美,可她却是活像遇到了一头小狐狸。
“好了,好妹子,那就赶紧学舞吧。”桑田抚过额前的头发,有些牵强的说道。
天光亮起,晨曦的露水璀璨晶莹,洗净昨日的尘埃,蜃楼里一片安详与宁静,部落里的人都已睡去,像是连同整个部落也一起睡去了。这是一处溪边,溪中水晶莹明亮,似乎还倒影着太阳的半边脸,晨光将整条溪中的石头都染上彩色的光晕。就像是一条色彩缤纷的玉带,美丽异常。
从远处看去,正有两个年轻的女子,站在溪边,迎着天空的朝阳娇笑不已。溪水很清,澄澈透明,水流缓缓的抚过河底的卵石,将水中的人影轻轻扭曲,但却不失美态,水流抚过卵石的跌跌起伏,将女子的倒影轻轻摇动,似乎有些飘渺,有些如梦似幻。
明月过去了之后,似这烈阳来的飞快,好像仅是瞬间,便已经到了中午。而这个时候,桑海和燕云陌也终于回到了蜃楼的部落里。
屋舍内,异常的安静,谁都没有说话。桑海将怀中的女子轻轻放在了竹椅上,缓缓将其推出了屋外,一直推到阳光下面。桑田跟在他的身后沉默不语,微风中只有一种不知如何言语的哀伤。燕云陌和雪铭同样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沉默。
阳光温柔,并不刺眼,照在身上有一种难言的温暖。桑海很平静,并没有因此而如何的死去活来。他站在女子身后,轻轻的帮她梳理头发,像是多年的爱人。
“哥,我来吧。”桑田上前,不忍的说道。
男子摆手,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示意她退到一旁,好像这些本事女儿家的琐事他要亲手打理。
他转头对燕云陌三人说道:“燕兄,让我和她单独处会吧。”
桑田再次上前,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燕云陌从后面拉住。他看向桑海,轻轻点头,而后拉着两个女子离去。
微风吹过,这里风光无限,桑海手中的木梳还在女子发间没有落下,而这一幕画面却像是在此时定格,一时永恒。
“燕大哥,我哥他一个人不会有事吧?”远去的路上,桑田不时回头看看,目中担心不加掩饰。
燕云陌也是在这时转头,他深深的看了男子一眼,而后轻声说道:“没事的,他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想一想,一个人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都告诉她。”
仅此而已。
他们沿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走,谁都没有驻步,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各有所思。
这是部落的北面,一眼辽阔,远方并没有过大的山体,只有一地的樱草花在每年的三月开满整个眼眶,一直延伸到目光的尽头,只是如今早春早已过去,那满目的樱草花却也早都凋落。在桑田的记忆力,她是很少来这里的,往年的时候一般都是陪着哥哥在藏百~万#^^小!说里翻阅各个典籍,在大了,也就没有心思去玩了。而之前小时候出去玩也总是跟在哥哥的身后,那时候去南面的石桥上看夕阳,要多过去其它地方。偶尔去去其它地方也是在哥哥不高兴的时候陪他散心去的,而那时候自己的心情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而现在想一想,她的童年当真有些悲催。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内心还是那么复杂忧愁。
这里的天很高,白云惨淡,在一片淡蓝的天空下,勾勒出无数的画面,像是孩提时代纯真的涂鸦,只是这大自然的涂鸦,未免过于单一、过于洁净。
雪铭将手伸到头顶,挡在额前,遮住有些耀眼的阳光抬头向云层里看去。那一抹抹洁净与单一却展现出一种别样的风采,令人心旷神怡。也许这就是大自然本身一种韵动的美,而这种美,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欣赏、都可以发现的,这就像是老树的年轮,需要在历经岁月之后才能得以体现,而你还必须要将树砍到。
他们停步在这里,一直站了很久,到了最后感觉累了,竟也都不顾灰尘,索性在地上躺了下来。
雪铭不时的将目光放在燕云陌的身上,像是觉得此时的他,比起在落霞岗上刚见到的时候要更加的沉着了,似乎他身上的那股颓气也变的淡了很多。
男子转身,略带好奇的看着她,蹙眉说道:“看我干嘛?分开一个晚上,现在不认识了?”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毫不避讳,倒是让她一时脸红。她想解释什么,又发现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怯怯的低下头去,轻哼一声,小声嘀咕道:“什么嘛,看把你神气的,少得意了,本姑娘只是想在仙台路上找个说话的而已。”
男子看了她半响,像是在回忆,最后又慢慢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桑田在她身边坐了起来,对着男子说道:“燕大哥,这世上真的有天堂,真的有神仙吗?”
她的问题天下所有人都在问,且争论千年不休,也许这个问题在今后的岁月里,还会有人一直问下去,一直无解。
桑田的这个问题,也是雪铭想要问的,她亦从地上缓缓的坐了起来,将目光放在男子身上,等他回答。
燕云陌还在地上躺着,面朝蓝天,他伸出双手放在脸上,挡住刺眼的阳光,但是并没有要坐起来的意思。只是听见他缓缓说道:“有的,一定会有的。”
二十九 面具
已经到了下午了,今天的蜃楼一片喜气,部落里的人都在张罗着晚上的宴会,有猎人专门去林间打了野熊,也有多年不烧菜的厨娘从新拿起菜刀。更有年轻的少男少女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在镜子前仔细打量自己的妆容,想找到那些不和谐的搭配,将自己打扮的更加漂亮完美。
而此时,燕云陌和桑海却正坐在树下下棋。
一转眼,已经从鬼雾峰回来两天了,今天便是为迎接幽梦之树扎根蜃楼的盛宴时间了。燕云陌本来准备今天就走的,他的旧伤经过多日的修养早已痊愈,却是在这里耽搁了太久的时间。最后蜃楼的人民知道他要离开,便邀请他过了今天晚宴再走,加上雪铭也想再留一晚,他也只好答应。
午后的阳光一直很温柔,并不显得多么狠辣。他和桑海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了。桑田和雪铭给他们沏茶捏肩,活像两个小丫鬟。而这种伺候也并不是免费的,桑海答应桑田必须要像从前一样,且以后不能丢下她,而雪铭则是因为燕云陌答应了她多在蜃楼留一夜的报酬。
这样一幅旖旎美好的画面,虽是给人一种很旖旎的感觉,但实质上和想象还是有些差距的,桑海每走一步棋,便会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如此很惬意,而燕云陌则是感觉到肩膀仿佛越来越痛,且那种疼痛似乎还是一阵一阵的。
桑海看着他,轻声问道:“燕兄的旧伤还未完全恢复吗?我看你满面痛楚的,要不要回屋休息一下啊?那个……雪铭姑娘,你再帮他好好捏捏脖子吧,实在不行就捶捶背,燕兄是不是颈锥出问题了?要不要叫巫坛的神医再帮你看看?”
桑田忍俊不禁,他身后的雪铭嘟着小嘴,满脸的不情愿,而放在他肩上的手却像是在捏面团一样,似乎每一次都可以让手中的面团变个形状。
桑海的话令两个女子翻起白眼,而燕云陌则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了,尽管这样,也使他狠狠的呛了两口,似乎颇为狼狈。
他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对桑海说道:“不碍事,只是天气有些闷,让桑兄挂心了。”
“哦,那如此是我多虑了,只是,燕兄,这步棋你都已经想了一盏茶的时间了,你看这个棋子你还未落下……”桑海悠悠的说道,而后又补充到,“我看燕兄心绪不宁的,以为是燕兄的伤势也许还未恢复,或是前天晚上在鬼雾峰上染了风寒,我看燕兄有必要去神医那里看一看。”
燕云陌想开口说话,但是听得桑海所言,加上雪铭狠狠的一捏他肩膀,他的手一抖,手中的棋子直接落在了棋盘上。他伸出手想去捡起来,可伸到一半,又不知道如何去捡,似乎有些尴尬。
而桑海却在他将手触到棋子之前,又将一颗反色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并捡掉了他的棋子,更是开口笑道:“燕兄承让,连赢燕兄四局,是桑海凡心太重,过于浮躁了,委实不如燕兄淡泊,说来实在惭愧、惭愧。”
桑海边说边摇头,一脸的痛惜失落,而燕云陌和雪铭一阵尴尬。
只是这时,桑田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哥哥,你真无耻。”
而这个词,在令桑海初时一愣之后,随机引发了四人的哄堂大笑。
他们在屋前开心的笑,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了。而在部落的各个角落里,也同样轻笑不绝。在昨天的时候,那些接受兽血洗礼的三千蜃楼弟子也终于全部醒来,只是真正开启了远古灵智,可以修习上圣仙法的,仅仅只有二十人,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而这有幸得以开启灵智的二十人,不得不说是都上天的宠儿,他们从此将会入主巫坛,翻看藏百~万#^^小!说里的典籍,学习更加强大的密术。
而其他的人,只有黯然收场。不过世外之人远比世内之人看的开,懂得满足,懂得取舍,懂得拿起和放下。
昨天同样是安置曾经那些走出蜃楼的巫坛弟子的日子,巫坛并没有允许蜃楼人民前去祭拜,只是由巫咸将他们悄悄带入了巫坛内部,置于究竟是如何处理的,其他人不知。
那个叫月摇的巫坛女子,也被桑海亲自带回了巫坛,尽管巫咸并没有来找他。
燕云陌记得,那天他和两个女子和桑海分开之后,就沿着小路去了部落北面的山坡上,暖风拂过大地,阳光带着几分懒意,叫人的心也是懒洋洋的。他在地上沉沉的睡去,醒来的时候,却早已日落西山。
他叫醒桑田和雪铭,趁着黄昏的余晖,匆匆离开了那里。可当他们回到之前的地方的时候,桑海和那个熟睡的女子却已经不知去向,只有一张竹椅静静的坐落在原处,冷漠而孤单。也许它此时唯一的陪衬就是掉落在草边的一把木梳,或许可以带来稍稍的慰藉……
桑田上前将那把木梳捡了起来,慌乱中运转密术,半响才开口道:“哥哥回巫坛去了。”
这样,他们才放下焦急,一直到夜里的时候,桑海才回到屋舍,只是那个女子已经被他留在了巫坛内部。也许那样,要比置身在他身边、一直沉默在蜃楼里要好的多。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们四人收了棋回到了屋内。
喝了一天的茶,口里全是茶味,虽然是蜃楼里的仙珍,但是也不能贪多,过了也会感觉不舒服。雪铭给他们端上水果,一行人便在桌前坐下,吃到途中的时候,桑海忽然抬头向燕云陌问道:“你决定今晚过了晚宴就走吗?”
他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苹果啃完,然后起身将果核扔到远处,再转身,却见有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他摊手,而后说道:“是。”
雪铭嘟着嘴,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着他,将手中的梨啃了又啃。
桑海轻笑,“世外一直与世隔绝,你知道蜃楼的出口吗?”
燕云陌一愣,正要开口回答,却听到桑海继续说道:“你别告诉我,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我可以告诉你,坠鹰崖就在部落东北方向的山谷上,那里高耸万丈,不见苍天,终年被世内和世外两股向对冲的气流塞满,久而久之的更是形成了一片风暴漩涡,连秃鹫都不敢在上方盘旋,你若是想从那里上去,便会被那场沉淀多年的风暴撕成碎片。”
“说的更明白点就是,那里,是一条有来无回的绝路。”桑海盯着他,话语异常认真。
桑田没有说话,雪铭也是忘记了继续啃梨,只是将小嘴张的大大的,一时有些呆滞,却也有些可爱。
燕云陌看着桑海,沉默半天才说道:“那该如何走?”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想要离开这里,可是若是连路都找不到,那要如何走。
桑海说道:“蜃楼很大,如果你想走完整个蜃楼,或是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也许你这一生也无法找到归路,但却有别的方法离开蜃楼,去到接轨世内的土地上。而这些方法却是只有巫坛里的老人知道,这也是世内世外为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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