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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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阴寻仙第8部分阅读
    广,静如铜镜,水面上的两道身影和着水中的倒影双双相对。他凝目,将手中的剑迎着湖水轻轻转动,在手中积蓄最凌厉的一击。他们同时而动,脚下的涟漪相对扩散,打散水中的倒影,剑光在湖面上流动,像是无限黑夜里的两道极光。

    三十二 城荒

    湖水很静,湖面很静,他和对面男子的眼神同样很静。

    剑意与战意对峙,惊起远山上的飞鸟。他顺着夕阳的霞光一剑刺向男子,水中的波纹撞击在一起,湖面再次恢复平静。风轻轻扬起他的长发,飘在脑后,飘在眼前,飘落在剑刃上,被锋利的线条轻轻切断。

    对面的男子沉目在他的脸上,同样踏着水面向他冲来,长剑拖在身后,剑尖划开平静的湖水,整齐如断壁,久久不被水流回流填满。

    剑如惊鸿,刹那临至男子喉间,在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劲气,势如雷霆。然而在他快要刺到男子喉间的时候,长剑却再难寸进。同样是剑,剑身上的白光直接照在他的眼上,而他的剑,正刺在了男子手中的剑身上。

    两股强大的意志碰撞在一起,如浪和礁,一个依然不动,却被浪涛打湿,一个覆过礁石,却被阻被击碎。似乎都在上风,又似乎都在退避。

    水中的涟漪越来越多,而他们手中的剑也越发的凌厉,对面的男子紧紧的盯着他,似乎也在这一刻变的认真起来。他的脚在湖面上不停的移动,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被湖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子。他看着男子的眼睛,一时如同置身冰窖。

    他在世外走过不少部落,挑战过无数英才,没有一个人,像对面男子一样给他这种感觉。

    他运转上圣仙法,使密术和剑术融为一体,这一刻,他亦选择自己最强的姿态。

    而对面的男子的剑上,也在此时亮起一抹淡淡的青光。他挥剑,以之前十倍的气势向男子刺去,长剑所过,皆是残影,那是他当时加持上圣仙法之后,所产生的最快速度。

    对面的男子同样向他挥剑,他看去,似乎像是男子手中长剑还未劈下,又像是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似是很快,又慢如静止。

    剑光交错,剑落,剑止,他和男子背对而立,一缕长发正缓缓从男子的肩旁慢慢飘落,而在他的腰间,白色的长衫也已经裂开一道口子,虽未划破肉皮,但他亦是冷汗淋漓。

    仅是片刻的静止,他猛然转身,脚步划开水面,迎着满天余晖直奔男子后背。他身前的剑客并未转身,却在踏着湖面向他背对而行,长剑更是先他身体一步迎在了他手中的剑上。

    夕阳已经快要落下,在整个湖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红霞,他们手中亮起的剑光在湖面上此起彼伏,而他们彼此的衣衫,也都早已破烂。

    他撤身,站在男子身前五步之外,将长剑遥遥指向前方,剑尖上,余晖刺目,那抹越来越浓烈的上圣仙法同样刺目。

    “这一剑,蕴涵了我之前的所有感悟与修为,打了这么久,我们一击输赢。”他说道。

    对面的男子看着他,微微点头。缓缓向后退了半步。

    他不再言语,只是沉默中举剑,将所有光芒尽数敛尽,就连那抹夕阳也被他举起的长剑挡住。他凝气,而后向着水面、向着对面的男子一剑挥下,周围的一切在陷入片刻的黑暗之后,随着他手间的剑,爆发出耀眼的光霞,剑芒像是一股巨大的风暴,撕裂前方本已平静的水域,击起万丈波澜,满天水雾倾盆而下,直接将前方的人影吞噬。

    他看不清水雾中的一切,只是凝目向里面看去,而在他呼吸收紧的一瞬,一声龙吟在水幕中悄然响起,他略有期待的眼光在此时一滞,倾盆的水滴滴落,打在这片湖面上,如满天落雨,荡起无数的涟漪,同样也打在他的身上,淋湿他身上的温暖长衫和长发。

    水幕之后,之前的男子缓缓迈步走了出来,其身上,有一条淡淡的龙影正在消散。他紧紧的注视着男子,此时却是平静了许多,沉默半响之后,他才开口道:“青龙劲?”

    男子点头,眼神像是之前从那条林间走来时一样平静,不见任何的喜悦与激动。

    他低头,似是认输,却不像气馁。“我输了。”

    他开口,内心同样平静。

    我输了,只是这三个字,简洁明了,不带有其它修饰,干净利落。他收起剑,迎着湖面,迎着夕阳落去的方向,转身准备离开。而在他走上湖岸之后,对面的男子还在湖中站着,只是那人干爽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喝一杯再走了。”

    他一愣,而后转身看着湖中男子的轻笑,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了湖面,仅是片刻就到了天启城内,只不过他们只是在城里买了酒,并未在城内喝。他跟在男子身后,一直走到之前他们约战的那处荒城上,他们背靠着坐在荒废的城墙上,自顾自的饮着,起初谁都没有说话。

    夕阳早已落山,黑夜将这里慢慢掩埋,不见周遭景色,只有远处的丛林漆黑如墨,和着头顶的天色分割出两种或深或浅的颜色。冷风肆虐,在夜色里卷起城墙上的灰尘,卷起他们的长发,吹过荒废的城墙,吹过锈迹斑斑的断剑,有些萧索,有些寒冷。

    “多少年不见世外之人了啊?”对面的男子感叹,又像是在对他所言。

    他放下酒坛,亦是开口说道:“多少年未有世外之人出世了?”

    若是说旁边的男子是在自语,而他却更像是在轻问。男子看着远处的山林里,回答道:“很久了,太久了。”

    这句话似是废话,又像是敷衍,但他却知道,这是大实话,因为真的有太久了,久到健忘的人们早已经忘了具体的时间。

    他看向男子说道:“燕氏之名,今日算是领教,我们,多年后再见。”

    他起身,提着酒坛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城墙,迎着那抹夜色远去。直到他走了很远之后,男子的声音才轻轻传出:“还是不要见的好。”

    他走了,直接离开了天启城,离开了大禁,然后回到了蜃楼,从此长久的隐世巫坛,便是几十年闭关,而这期间,他牢牢的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燕雨。

    蜃楼部落里,宴会已经快要结束,多数人都已经醉倒在桌下。

    巫咸微笑着叹息,而燕云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雪铭看着老人小声的问道:“他家里的人真的那么厉害吗?”

    桑海和桑田都未言语,只有老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脸上,一直看了很久,直到看的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才笑着说道:“你以后有机会见到了,就知道了。”

    巫咸端起一杯酒,轻轻灌入腹中,但此时他们,无论是谁却都没有了酒意。老人看着燕云陌问道:“燕雨近年来可还好?”

    燕云陌向老人行礼,“承蒙前辈挂念,先辈燕雨还算健朗,只是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隐入乡野。”

    老人点头,而后说道:“是啊,像我们这都一把年纪了,还出来折腾什么啊。”

    老人摇头,燕云陌看着他的背影,只是觉得他的身影似乎又在摇头中苍老了几分。

    三十三 同行

    他们和老人谈了很久,不过大多都是一些平常的话题。

    夜深了,桌上的饭菜残剩,加上满地的酒坛,有些凌乱,有些狼藉。有人正在桌下打着呼噜,做着美好的梦,和着亲近的人一起打闹。也有人早已离去多时,此时估计已经鼾声连连。

    总而言之,今晚的欢愉和庆祝在此时也终于落幕。

    夜深了,月亮升到正空,时而躲入云层中,像是娇羞的少女。

    夜深了,燕云陌几人却是完全没有睡意。

    夜深了,壶中的酒也在此时渐而变冷,老人看着他,轻声说道:“一路好走,我虽然并不知道,仙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诸神之前的门槛,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迈过去的。”

    燕云陌已经站起了身子,向老人道了声谢之后,便欲转身离开。银发老人看着他,沉默半天,最后叫住他,将一卷青色的卷轴交到了他的手上。

    燕云陌看着手中的卷轴,微微一愣,这个会令整个世界为之变色的东西,老人竟然平静的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一个不属于世外,不属于蜃楼,更不属于巫坛的人手里。他有些不解,而这个卷轴,毫无疑问是天书仓颉卷无疑。

    世间竟有两卷的天书,世间仅有两卷毫不相同的天书之一。

    他看着手里的东西,微微蹙眉,而后又递回到老人身前。“前辈,如此礼物,实在太过贵重,燕云陌承受不起。”

    老人看了他的动作,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收回那卷天书,也没有在劝他收下,只是开口说道:“这东西,本就是十巫所有,留在我们这些老家伙身边,除了整天参拜,十年百年的当圣人的画像一样挂在高处供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还不如送与你,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世内和世外是两处风格很不相同的地域,若是说世内尚武崇道,那么世外就是崇圣明法。世内之人体质本就虚弱,所以一直在追求体质的强大,所以尚武。而世外之人体质本就强大,他们起于蛮荒,懂得很多密术法诀,相比于世内的追求体质,他们更倾向于对术法的修行。

    也许这整个世间的隐士里面,世内之人在武道的造诣上已经登峰造极,那么这些世外不可知部落的老人,早已把术法修行的出神入化。

    所以,老人这么说,那么在某一方面,已经在暗示着什么。

    或者,他已经看到了前路上的一些模糊画面。

    只是这些,不是任谁都可以理解的。

    燕云陌想了很久,然后才将那卷天书收了起来,他的动作从容,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推辞而感到尴尬。“多谢前辈厚礼,若是我可以活着从前方回来,天书随时任巫坛来取。”

    只是说将来任由巫坛来取天书,他并没有说别的,比如来生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的,这并不是因为他忘恩负义,生性刻薄,只是因为那些都太遥远,都不现实,明天的事谁说的准,而且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命运永远在自己手里,或是老天。所以当时他在大禁的时候,一直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嗤之以鼻,也许从本质上讲,他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然而他手里依然握着大禁神朝最重要的一道虎符。

    而无论怎样,初衷,性情,或是最后他毅然选择离开军营的决定,归根究底来说,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内心无羁无拌,亦无信仰,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这些东西都有,也许他的羁绊是她,也许也只能是她,也许他的信仰是自由,也许也只能是自由。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东西,永远也不可能是一道虎符、一把利刃。

    其实在他心里,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在他看来,他像一个书生,却没有考取功名、平步青云的心,所以,又更像大禁乡间的草民,但他却多了一份淡雅,少了一丝朴实,最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一个垂老的钓叟更多一些,满腹经纶,却无心天下大事,只有眼中尺许的一方山水,和无尽天空下的闲云野鹤。

    而此时的他,却似乎要复杂的多。

    他们告别了桌上的四个老人,而后走出了酒楼。牌匾上的“相见欢”三个字,刚劲有力,似乎在流年历史里诉说着一幕幕不为人知的往事。

    而燕云陌却又想起他在楼层房顶上第一次看到她的场景。她的容颜似乎还在他的记忆力消瘦,而她的泪也似乎还在流,然后顺着她纤瘦的脸颊滴落,落在他的眼里,落在他的心里,然后化成浓浓的血水,叫他攥紧心口。

    雪铭转头,仰起小脸看着那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字字刺入她的内心深处。她又慢慢看向酒楼,看向天空的明月,看向周围的一切,看向桑田桑海。她转身,收回目光,却以泪湿眼底。

    尽管只在这里待了数月,但是将要离别的时候,她的心里,终究是不舍的吧,终究有一抹难言的酸涩。

    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数月里,在这里所看过的一些画面,一些人,终将深深的烙入他们心底,沉淀在他们记忆深处,也许一直要很久他们才会忘掉,也许他们一直也无法忘掉。

    燕云陌抬步,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向前,便会找到重临无尽漠的路。

    桑海看着他,笑着说道:“保重。”

    燕云陌转头看着他笑笑,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后会有期。”他说道。

    雪铭想转身对桑田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低着头,快步的向前走去。桑田看着雪铭的背影,微微笑笑,而后又看着身边的桑海,若有所思,只是双眼因为伤心和生气已经慢慢变红。

    桑海转过头对她笑笑,而后轻声说道:“别怪我,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桑田的身体缓缓倒下,被他接住靠在旁边的老树下,而后转身向燕云陌所走的方向跟了上去。他的身影在女子的视线里越变越小,和着泪水一起变的模糊,而后滚落脸颊。

    桑田靠在树下,身体一动不动,若如石化,只有眼角的泪水横溢。

    前方的小路已经进入了山林,茂密的树叶在月色里投下些许斑斓,有女子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出。“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仙台?”

    树阴下有人点头回答。

    “所以你把桑田姐一人扔在了部落里?”女子的话音似乎高了许多,似乎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树阴下的人再次点头,顺带轻声说道:“怎么,小丫头你不欢迎我吗?”

    女子张口,有些狂抓了,但那人却似乎并没有她那么着急,于是她有些结巴的说道:“不是……,那个……欢迎,可是,桑田姐怎么办?”

    她说的很吃力,不过看样子还是表达出了她想要说的意思。

    那人沉默半天才说道:“没事的,时间长了她会习惯的。”

    他说的很清楚,但女子明显发现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她张口,想再说什么,可却被旁边的另一个男子抢先了一步。

    “桑兄,现在是后悔都无期了……”

    说话的,自然是燕云陌无疑,而另外的两人自然便是桑海和雪铭。

    当初当他把女子送人巫坛的时候,燕云陌就猜到一些,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智慧而果决的男子,一定会与他们同路,开始相同的航线,找同一个码头。

    此时,他们两个相视一眼,而后抱在一起大笑,“同舟共济。”

    同样的酸楚,同样的目的,这是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雪铭看了他们一眼,而后鄙夷的说道:“两个大男人,不嫌恶心。”

    “喂,我说,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一起去找仙台,扔下桑田姐不管的?”

    燕云陌转头一愣,而后转头看了看她,笑道:“绝无此事。”

    越到树林深处,树叶也越是茂密,挡住了头顶的月色,这条路也变的越发的黑暗。桑海从小生在蜃楼,对蜃楼的环境自然要比燕云陌熟悉,所以此时他走在最前面。而雪铭是女子,所以,燕云陌自然走在最后面。

    之前桑海曾给他们说过,走出蜃楼的第一步,其实同他之前的打算差不多,那就是先找到坠鹰崖所在的那处深涧。

    三十四 葬地

    世内和世外分隔多年,除了一些隐世的老人,没有人知道相连的路。

    但,这并不代表桑海不知道,并不代表他们因此而无法找到正确的路。

    这里已经相距部落很远,一片茂密的丛林,不见人烟。在目光的余末,隔着朦胧的月色,可以看见两边不远处的大山连绵层叠,似乎在这片天空或是目光里,不曾有过尽头。

    小路很窄,由于长年无人经过,再加上这里水土适宜,除了很多粗壮的大树立于林间,也有许多顽固的藤蔓和杂草将小路荒芜。

    本应是秋末时节,但是却因为蜃楼的整年春光,一直将山间的一切抹上戎装,丝毫不显老意。

    就如同巫坛内部的那些暮年老人,早已是垂老沧桑的年纪,却依然无法威胁到他们双眼里、体表下的勃勃生机。

    林间的路,杂草丛生,有些过长的枝叶挡在路上,需要用手拨开才能过去。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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